這已經是胥於修來到山寨的第二個夜晚了,雖然如今隻著一身簡單的淡玄色布衣,看起來比以前的大紅色錦緞少了一絲張揚,卻俊美依舊。
“賤妾煢煢守空房,憂來思君不敢忘。”這首《相和子?燕歌行》是小時候娘親經常哼唱的,她的娘親隻是個身份卑微的宮女,喚作玉竹,聽說是有一天,當今聖上胥甫仁獨自一人在燕去亭喝酒,娘親去送禦膳房做的糕點,被酩酊大醉的胥甫仁奪去了貞潔。
酒醒之後的胥甫仁隨便封了個從十品的“答應”給玉竹,賜了個荒涼的小院子,就再也沒有來看過她,而後宮佳麗三千,誰也不會在乎多了一個不受寵的答應。
而不久之後,玉竹就發現自己懷孕了,從小在深宮裏長大的玉竹明白後宮的爾虞我詐是多麼殘忍,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她誰也沒有告訴,在小院裏種了一小片菜圃,即便大腹便便仍然自己洗衣做飯,獨自一人在那個小院子裏度過了十月懷胎的日子,連接生那天都是自己一邊壓抑著疼痛一邊剪掉臍帶的。
剪掉臍帶,她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把孩子清洗幹淨用被子包好之後便昏睡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孩子的哭聲,房間裏仍是原來的樣子。
她本以為隻要自己生了皇子,那個人的眼光便會在她身上多停留一刻,然而,她就這樣被遺忘,連同她的孩子。
自己仍舊是個不受寵的答應,連宮女都不會尊敬半分,那些老媽子常常背後嚼舌根說這孩子是她和別的男人苟合生下的,不然皇上怎麼都不來看一眼。
生下胥於修的那日後,她便一直身體孱弱,經常臥床,而胥於修也比同齡的孩子要遲很久才開口說話。
花開花落,日複一日的等待,在那寂靜冰冷的房間,娘親半倚著床杆,輕輕地哼著這首燕歌行,神思似乎飄得很遠。那時候,剛剛五歲的他,帶著滿身泥濘,跑到床邊:“娘親,娘親,今天小寶他們又欺負我。”說著說著眼淚就要掉下來。小寶是太子身邊的伴讀小太監。
“不許哭!”娘親突然嚴厲地看著他,年幼的胥於修頓時嚇得止住了哭聲。
下一秒,娘親又把他攬入懷中,柔聲輕哄著:“修兒,不是娘親要吼你,你是帝王之子,不可以輕易掉眼淚的。”
“你胡說,我才沒有爹!”
“啪——”娘親氣急了,打了年幼的胥於修一個巴掌:“誰教你這樣說的!”
挨了一巴掌的胥於修小臉頓時就腫了起來,邊鬧脾氣邊哭著掙脫娘親的雙手,一路小跑著溜出屋子。
然而,他沒想到,那一次竟是他見娘親的最後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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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北穀悄然出現在他麵前。
北穀想不通,從南霜的調查來看,這個寨子雖然有些奇怪,倒也沒什麼武林高手,那個寨主更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直接招降或者全部滅口就行了。然而,爺兩天前在街上的時候就有些不對勁,後來竟然扮作了乞兒潛入到了這裏,難道有什麼暗藏的世外高人在嗎?
北穀想不通,便也不在去想,他要做的隻是無條件地信任眼前這個人就可以了。
“這是天仙子,麥仙翁說此藥無色無味,隻要很少的劑量就可以讓人昏睡三天三夜,然而當事人卻隻是感覺過了一刻鍾,而且事後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
胥於修接過北穀遞過來的一個印著深藍色花紋的小瓷瓶,藏入袖中。
“告訴二皇子,明日,按計劃行事。”胥於修收回了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