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兒小小的,細細的,隨著風兒在空中久久翩躚不下,看不出它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打在臉上,冷冷的,冰冰的,透著痛,沒曾想到這嬌柔裏也暗藏著剛勁,如同情人告別時的吻那麼冰冷和決絕。但落音喜歡這種刺痛的感覺,像有一根鞭子在抽打心扉,讓頭腦更清明,讓心更純淨。因為這小小的雨兒至少在這一刻洗去了汙垢與塵埃,讓人變得像剛來到這世上那般簡單而幸福。
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不知還在不在,立刻就去看看。
滿目的櫻花無邊無際地溫柔蔓延,離離的野草遍布腳下。風一吹,朵朵櫻花飄落下來,像是下了一場櫻花雨。落音伸出舌頭,舔進一小滴雨,慢慢咀嚼,細細品嚐,一種微甜的苦澀從舌根蔓延上來。或許是浸潤了櫻花的淚泉吧,竟是那樣貼近她的感覺。攤開手掌任由漫天的櫻花和著雨滴飛到掌心,聲音是如此清晰,跟著心的跳動,奏出一曲彼此起伏的弦音。
落音像鳥兒一樣伸開雙臂,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奔跑在雨中,奔跑在花海中。忽然,她旋轉起來,舞蹈起來,拋灑一些美麗的心情。櫻花紛紛揚揚地落滿她的頭發,她的肩膀,她的臉龐,她仿佛就是櫻花的精靈,所有的美麗都圍繞她旋轉紛飛。琴聲乍起,蜂聲,蝶語,從鍵盤上緩緩流淌,心弦有節奏地伴著舞步,現出一種悠閑的神韻,一種恬淡的靈性。落音舞得更歡了,想要把自己一生的熱情都釋放出來。人醉了,夢亦醉了,醉了無數的魂。
時光在指間流逝,不知過了多久,舞停,曲亦終。落音有些累了,許久不曾這樣放縱。衣服已濕透,貼在身上,涼絲絲的。
一個撐傘的男子緩緩走上山坡,走到落音麵前,停住了腳步。傘一抬,露出一張英俊的臉,星眸皓齒,臉型剛毅而不失溫柔。他把一塊厚厚的毯子披在落音身上,眼底盡是寵溺。“你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落音回以一抹淺笑,笑媚了一山的櫻花。
“怎麼又不帶傘?”
“你知道的,從沒有人,看到我帶傘。我愛在雨中放浪形骸。”
“敗給你了。玩夠了嗎?”
“你真壞,一直在旁邊看。現在,卻來怪我沒帶傘。”
“我是看你一從機場出來,就飛奔到這裏來,不想壞你的興致。難得你還記得這裏。”
“有些事、有些人是永遠不會忘記的。你的罪狀又多了一條。讓我數數,你犯了幾條罪狀:一、誤了到機場接我的時間,讓我等了那麼久;二、未經本人同意,跟蹤我;三、看我淋雨,自己沒盡到責任,還數落我。你說,該怎麼懲罰你呢?”落音的眼裏泛出狡黠的光芒。
“不論你要罰我什麼,我認栽,好吧?快走吧,風涼,你的衣服又濕了,很容易感冒的。”
“好啊。這次,就聽你的。”
“謝謝你啊,我的大小姐。”兩人都忍俊不禁地笑了。
男子小心翼翼地護著佳人,向山下的黑色跑車走去。
“沒想到,你還是這麼沒有品位。”落音忍不住說道。
“你說什麼?我沒品位?哪裏沒品位了?二十六年來從來就沒有人說我沒品位過,你是第一個。”男子驚呼道。
“你那身打扮真是笑死人的落伍,全套黑色亞曼尼,從西裝、襯杉、領帶到長褲,完全的毫無自我風格可言。你不知道現在街頭的黑社會混混也都穿黑色亞曼尼嗎?名牌是品質的保證沒錯,但也要懂得搭配才能穿出自己的品味呀,可不是一味地盲從就可以。”
“是嗎?”
“你懷疑我的專業啊?還有,沒人說你沒品位,是因為你脾氣欠佳,沒人敢說,而不是沒人想說,意思差很多耶。我以前是給你留麵子,還以為這次回來,你會有所改進。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好——是我沒品位。我們非在車外麵撐傘談論品位的問題嗎?”男子苦笑了一下。
“先放過你啦。回去,再把你好好整頓一下,別丟了我的麵子。”落音一聲輕笑,坐進了跑車。
男子重重地舒了一口氣,深深地感覺到一句話的正確性:永遠別得罪車裏的這個女人,即使要得罪全世界的人。男子振奮起精神,坐進駕駛座。跑車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