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早上上班,我感到有些疲倦,是心理上的疲倦,這種疲倦,是從走進辦公室就開始的。我沏了一杯濃茶,喝了幾口,但精神並沒有振作起來。

“夏銘,馬上過組織生活,你也參加,是討論對你的處理意見。”劉紅沉著臉,鎖著抽屜對我說。

“知道。”我冷漠地一掃劉紅,端起桌上的濃茶,邊吹邊喝飲盡。來到會議室。

會議室兩邊的沙發上,已經坐了七個人。正中的三個沙發上空空蕩蕩。我便徑直地朝正中的沙發走去,坐了下來。

是的,權力能顛倒事實,捍衛真理的人是不應該受到權力審判的。這個正中的位置應該由我來坐。

“董科長,幾點鍾開會?”我望著主持會議的董科長冷笑著問,“還差這麼多人?”

“老館長、老楊、小蘇因病不能參加,李會計、小張有事請了假。”董科長寬寬的腮幫一抽搐,目光暗淡地望著我。

“是這麼回事?”我把目光從董科長身上移開,持重地審視著到會者,用諷刺的口吻說:“你們在坐的各位,難道就不該有事或者有病請個假嗎?”

會議室裏一片死寂。這種死寂持續了很長時間。

“董科長,這個顛倒黑白的會可以開始了。”我用憐憫的目光望著董科長,打破沉寂說。

董科長用複雜的目光看著我,不自然地一笑,然後把目光轉向劉紅,交換了一下眼色,低頭翻看著攤在茶幾上的材料。良久,才抬起頭說:“今天這個黨支部會,是討論政工黨支部建議給夏銘同誌留黨察看一年的處分決定。下麵,我把處分意見讀一下:

關於夏銘同誌所犯錯誤的處分意見

黨委:

夏銘同誌於1985年9月14日晚,在其家毆打了武昌醫院的護士李耀同誌。第二天,李耀來圖書館揭發夏銘同誌在1982年9月至1983年春,采用欺騙的手段,多次與其發生不正當的兩性關係。

李耀在揭發材料中說:1982年7月至8月期間,她幫科室的王醫生還書認識夏銘,到9月中旬,李耀去夏銘家中借書,夏銘借機脫了李耀的衣服,但沒發生兩性關係。9月下旬,夏銘又用欺騙手段使李耀上其家,發生了第一次不正當的兩性關係。以後,還發生過幾次不正當的兩性關係。

這期間,李耀還發現一個女兵每星期天上午都去夏銘家,有一次,還發現夏銘吻了女兵一下。

1983年春節,李耀上夏銘家約其看通宵電影,被夏銘拒絕,兩人停止了來往。

經調查,李耀同誌1952年12月生,未婚,生活作風比較嚴肅。

夏銘同誌交待:1985年9月14日晚上,打了李耀幾耳光,並表示願意接受黨組織的批評教育。

黨支部對李耀揭發夏銘與其發生不正當兩性關係問題,多次大會小會找夏銘同誌談話,對夏銘同誌進行批評教育,但夏銘同誌拒不承認錯誤,甚至對調查組的同誌進行人身攻擊,態度十分惡劣。為了嚴肅黨紀和教育他本人。政工黨支部建議給夏銘同誌留黨察看一年的處分,以觀後效。

以上意見當否,請批示。

政工黨支部

1986年6月6日

董科長念完對我的處分意見,點燃一支煙,蹙眉有所思地抽了一口,冷著臉問:“夏銘,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憤然地看著董科長,第一次深深地體會到,權力扼殺事實是這麼地簡單。

“我來說說我的意見。”我壓抑著怒火,用沉重的聲音說,“剛才董科長宣讀了政工黨支部對我的處分意見。我不禁要問,這種混淆黑白的所謂處分意見,在客觀事實麵前,簡直是一派胡言,無立錐之地。我想在坐的各位黨員同誌,也一定心領神會,隻是不願意說罷了。這就是我的可悲之處。一個人,一個正直的共產黨員,如果放棄自己的良心和正義感,一味去迎合領導的旨意,對身外之事冷漠置之,這還算一個合格的共產黨員嗎?否!也許,有人會這樣地說,政工黨支部對你的處分意見是有事實根據的,那麼,我也可以告訴有這種想法的人,我的事實依據早已經推翻了李耀的揭發材料,否定了政工黨支部對我處理意見的事實根據。一個在時間上都不能成立的揭發材料,政工黨支部卻奉若圭臬,以此形成了對我的處分意見,這是因為調查組掌握了我所沒掌握的東西,那就是權力。同時,調查組的人也喪失了做人的本質或做共產黨人最起碼的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