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一聲鳥啼,把我從昏睡中驚醒,天剛蒙蒙亮,窗外是一抹青灰色。我揉著惺忪的眼睛四處尋找,發現掛在窗上,用鐵鏈鎖在鋁合金架上的鸚鵡正在窗台上來回走動。它一會昂起頭,喉嚨“咕咕咕”發出細碎而低沉的聲音,一會又展開翅膀撲動著。
原來,它用鐵鉗的鷹喙啄開了鐵鏈。我的睡意全無,翻身下床,怔怔地看著它,不知如何是好。它也正看著我,長著美麗紅冠的小頭靈巧地移動著,仿佛是向我致意。
我赤著腳躡手躡腳向它走近。它用怪異的綠眼打量我。不安地抖動起身體,活潑地撲閃雙翅,然後又“咕”的一聲鳴叫。
我連忙停住腳,慢慢向它伸出手去。它拖著綁在腳踝上的一小段鐵鏈,向窗外慢慢後退,並用它堅硬的鷹喙輕輕地啄我的手指。就在這一瞬間,我猛伸手想去捉住它。它調皮地猛然抬起頭,頸部彎曲成矯健的弧度,展開綠色的雙翅,有力地扇動著,閃電般直掠窗外。
我緊跟著追到了外麵。
在一株高高的法國梧桐樹梢上,一抹朝霞渲染著鸚鵡碩大的身軀,使它那綠色的羽毛清晰而亮麗。它不時翹動著修長的尾巴,發出一串低沉的鳴音,仿佛是在向我告別。接著,它張開強健的翅膀,“哇——”一聲長鳴,向藍天上飛去。它的羽毛色澤在我視線裏,變得越來越淡,身體也越來越小,當它在接近天際之時,眨眼就和天空融為一體。
我知道它的靈魂在天上,那才是它的家園、夢想和驕傲。我仿佛看見它掠過白雲,飛過田野,翱翔在蒼蒼茫茫的大森林裏,它在古老的樹上築巢,繁衍,生息。即使有一天,它那支楞突兀的雙翅拍動緩慢下來,不幸跌落在懸崖峭壁上,它也會用無聲的鳥骨昭告過往的行者,我曾經啄斷過枷鎖,讓高飛的靈魂,帶著榮耀,永不沉淪。
我忽然感到一股熱血在奔流,一種冷峻的力量直入我心。我迎著拂麵晨風回到家裏,天已大亮,腕上的手表已經是七點過五分。我漱口刷牙,感到胃部又開始疼痛,我出院至今胃潰瘍一直沒好,上星期去醫院複查,醫生給我檢查後又讓我住院。醫生說我的胃下垂約十公分,球部潰瘍仍在潛血。我沒有同意。我已經把生與死看得很淡。我從藥瓶裏拿出一粒雷尼替丁膠囊用唾液送進胃裏,然後吃了幾塊餅幹,和衣半躺在床上。外麵很靜,是黎明前的寂靜。但我的思想卻很活躍。我嚴肅地審查自己複員進圖書館後的工作、學習、生活的表現……
剛進圖書館,我被分到圖書館圖管部管理書庫。具體工作是把讀者的還書分類上架。我很熱愛這項工作。每天,我把堆得像小山樣的各種圖書,按類分開排序,然後懷抱頂著下頜的一摞摞圖書,兩腳風火輪般踩著書架當梯子,精確地送書上架。一般來說,一天的工作量,我大半天就可以完成。剩餘時間,我就如饑似渴地在知識海洋裏暢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