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大人(1 / 1)

祁連山巔,逸雅殿。

一早的清晨,萬物都有著些天地靈氣,沾著一夜的晶瑩露水,和著山中的嵐霧,寧靜的讓人不忍踏足,恐驚擾了這一方淨土。

卻有人,一早提著八角宮燈,叩響了門扉。

亂寧。

過了許久,殿門終於開了。

厚重的門半掩著,門後立著一人。

如墨的青絲灑在未曾穿戴整齊的纁色錦袍上,掩住胸前幾絲如雪的豔色;一張白皙俊秀的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斜飛入鬢的眉下一雙深邃的眸,仿佛斂著星辰。

王母禦使,聶殷。

“哪位?”聶殷懶懶地開口,漫不經心的語調,聽了就讓人想揍他。

亂寧淺淺的笑,仿佛是晚春時節雨後的清晨,清新而幽寂。

“新任穀雨,亂寧。”

一如既往的淡淡語氣,沒有絲毫不快。

聶殷的雙眸眯了眯:他已經離開了這麼久了嗎?

“穀雨怎麼了?”

“沒怎麼。”亂寧回答著,忽的轉了話鋒:“禦使大人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聶殷輕輕地笑:“讓一位姑娘在外麵站了這麼久,倒也真是失禮。”他讓出道,動作輕緩而有禮,“請進。”

哪怕已是清明時節,祁連山頂的積雪還未曾化去,在夜露仍存的清晨,寒徹透骨。然而殿內卻溫暖無比,爐火旺盛,厚毯鋪地,

一切,都是冬日室內的場景。

原來……是還想保留初見時的場景嗎?

不過如此。

亂寧放下宮燈,在沉香木椅上坐下,動作優雅而端莊。

聶殷眼底閃過一絲讚賞:完美。隨即又是那隨意的神態,在她對麵落座。

“說吧,有什麼事?”他隨意的開口,卻是看得極清楚。

亂寧臉上淺笑不變:“禦使大人為什麼就不能認為亂寧隻是單純的想來看看您嗎?”

“我還清醒得很,”聶殷揮了揮手,“小姑娘,別想在我麵前耍花樣,天界千年前就不玩兒這一句了。”

明明看上去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卻對著一個比他小不了多少的身影道小姑娘,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我以為禦使大人離開天界這麼多年了,早已不記得了。”亂寧靜靜地笑,然後安然開口。

“怎麼會不記得?”正說著,他卻突然皺了皺眉,“你別這麼

笑成不?看著忒鬧心。”

除卻感情,她簡直太完美,完美到不像個人,也不像個仙。

他總覺得,她無時不刻的微笑,像是在掩飾著什麼。

“抱歉,習慣了。”亂寧的表情絲毫未變,嫻靜得像個陶瓷娃

娃。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是了。”她低低地笑,“我想請禦使大人幫個忙。”

“我就說嘛,”聶殷撇撇嘴,“哪還有人記得我這個老頭子。”

“這還沒老呢。”亂寧搖了搖頭,“您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聶殷直直地看著她:“報酬。”

“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前一刻才說他沒老的人兒此刻歎息著,一臉哀怨。

“一把年紀了又怎麼了?”聶殷絲毫不買賬,“你要尊老愛幼。”

亂寧就那麼看著他,直望進了他心底。

聶殷心裏驀地有些發怵:這丫頭的眼神……

良久,亂寧起身,輕輕地湊到他耳旁,輕輕的開口:

“您喜歡司時大人,對吧?”

聶殷臉色乍變。

“我沒有十成的把握,”亂寧淺笑盈盈,退開來,“但至少,我可以讓她好好地和你見上一次。”

聶殷眼底的顏色一變再變:天知道司時已有多久不願見他了,

哪怕他強行闖入她閣中也是又吵又罵的……

“如何?”亂寧望著他,絲毫不擔心。

她知道他會答應,一定會。

又是一段死寂。

“……好。”

幾番掙紮,他終是開了口。

“我的要求不會現在提,我隻希望,禦使大人可以在日後答應

亂寧一個條件,”她的眼眸寧靜而幽深,“任何要求。”

“……”

“您不開口,我便當您是默許了。”亂寧起身,“我先告辭了。”

聶殷看著她的背影,忽的啞言。

聶殷,孽因。千年前他因一場孽因與司時生生相錯,如今……他再也不想再體會一次當時的心境了。

亂寧,我答應你,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