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時候,絮絮地下了一場雪。裹狹著祭司台蒼茫而不可觸及的溫柔。款款而來的晨,如披潔白的羽衣的仙子,笑容清淺,不染纖塵。
明溪很早就醒來了,看著窗外的雪景,她的思緒,飛到了那個終年落雪的至高點。
潔白而略顯冷寂的衣服,在她身上,仿佛可以生長出另一種隻屬於她的生命力。真是奇怪,明明隻見過她一次,可是,仿佛於千千萬萬個日月之中,早已成為了她心心念念的一部分。她,仿佛是高於母親的存在,甚至,超越了自己所認識的每一個人。說不清楚,那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那一抹久久徘徊在記憶裏的潔白。
“我看著你,就像看到了我的故人,可不要見怪。”那樣的聲音,柔和中流露出的悲憫的情懷,讓人心,倏然婉轉。
那樣的柔和,仿佛有異樣的光輝,於聖潔中,安寧人心。
“彌兒,過來讓我看看。”昔日的宛主微笑著對她說。
那樣溫情的笑容,她這一輩子,隻在章後和母親的臉上。看到過相似的影子。她這一生,是在一種孤獨的環境中生長的。看似有很多人在她身邊,可是,多年來的背鄉離井的生活,練就了她與孤獨相處的能力。她不曾真正地擁有過純粹的快樂。真正純粹的快樂,怎麼可能在一個皇室之後的身上出現呢?她亦是懂得。
也許,最快樂的時光,是在七歲的一個黃昏之前。
依稀記得那時候在卡其王宮的生活,似乎還不到三年。
那時的她還天真地以為,在整個王宮裏,是王叔最疼她。她興衝衝地跑到文宣殿,給他看她剛學會編的花環。剛走到門口,卻沒有等候的執事官。她疑惑地站住,卻聽見她最敬重的王叔,說道:
“檀兒,你要記住,永遠不要把埃蒙庫羅爾家族的女兒,當做你的妹妹。你的妹妹,隻有章家的女兒和我歐南家的女兒,就像,我從不曾視她為女兒一樣。你一定會問,我為什麼給她明溪公主的封號。我隻是想給她一個我們卡其王宮的人都很愛她的錯覺。日後,她便是我們手中的一枚棋子。你明白了嗎?”
明檀低低道:“兒臣明白。但是兒臣以為六妹妹,不應該成為我們這些所謂的王室恩怨的犧牲品。”
文王歎了口氣,道:“檀兒,你不需如此婦人之仁。我歐南葉氏想要的,是整個棲遲。必要的時候,埃蒙家的公主作為陪葬,又有何不可?”
明檀道:“兒臣明白,但是,如果最後是我們輸了呢?難道,父親希望我們,一個個都成為陪葬麼?”
“混賬東西!”文王摔了一個杯子,道:“早知如此,何以教你?!真真孺子不可教也!罷了罷了,諒你還小,我也就不懲罰你了···”
明溪輕巧地走出了文宣殿。天邊的紅霞,淒豔而悲傷。回到清荷殿的時候,燈火已然明亮,卻更像是在嘲笑她一樣。她叫來主執事官,道:“我今日編花環誤了時辰,就不去綠蘿殿用晚膳了,你去回一下王後娘娘,省得她記掛。我現在累了,吩咐下去,都退到前廳去,我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