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到他了?”安東尼立在窗口靜靜地問道,他用餘光瞥了一眼李希尼用紗布纏好的手,“你這雙手以後再也拉不了小提琴了!”
李希尼仍舊在喝著悶酒,他原本俊朗的臉上胡須拉渣,頭發垂了下來遮住了半邊臉,眼神空洞渾濁,渾身都是酒臭……
“你連我都不相信了嗎?”安東尼出聲詢問,“我知道他在這裏,你早就發現了他的痕跡,那麼重的傷,怎麼可能跑的遠。為了避開你的同僚,你還不惜上演苦肉計……”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李希尼臉埋在飄舞的灰塵裏,光線讓他的眼睛很不適應。
“獵狗追蹤獵物,而我追蹤獵狗!你的聰明反而害了他……”
“我是誘餌?”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卡爾也曾稱呼你一聲老師,蒼狼之牙!”他的目光仿佛一瞬間恢複了清明,“你是來殺他的,是馮的命令!”
“他不可控,過於聰明……過於強大,隻要他活著,他對人族就是個威脅,新澤瑞爾不能再次走向分裂……”
“你們為什麼就是不肯支持他,赫克托爾,跟他能比嗎……”他踉蹌地爬了起來,“我不懂政治,但我也明白,國,不可一日無明主,他有能力帶領聖光下的人民走向輝煌……他不是威脅!”
“哼,高估他了,他就跟你說了這些你就心慈手軟放了他?洗腦能力他倒是一流的。”
李希尼眼睛的光暗了下去,“你要殺他,就早點動手吧,他活不了多久了,死在一個傳奇的手裏比死在野狗的口中好……他沒有對我說這些話,他說過他不會再回新澤瑞爾,他求我,求我……就像放了一條狗一樣把他給放了,他……從來沒真正求過人……”
安東尼一怔,有些意外,在他的理解裏,卡爾薩斯就算是奄奄一息也絕對會保持戰士的驕傲與尊嚴。他從來不會像任何人乞討,更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施舍,連憐憫他都不屑一顧。
“求你放了他,為了活下去,什麼尊嚴,驕傲,身份……什麼都可以放棄,這種人不能留……隻是你說他快要死了,他怎麼可能會死呢,他那種強大的自愈能力,多麼嚴重的傷,幾天就能長好……你被他騙了……”
“那麼蝰蛇刺呢,我以為那隻是傳說,沒想到柯林斯先生真的把他造出來了……我與他交手時才發現他的力量不對,他戰敗時黑血從背後湧出,燒穿了積雪,大理石板都被腐蝕出白煙,我實在不明白,達爾蒙,馮還有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對你們無條件的信任,然而現在,你們全都不遺餘力地要置他於死地……你們對他的關懷都是假的嗎!我到底還有多少東西是不知道的,馮死後,大家對卡爾的一切都忌諱莫深,你們都知道,你們也都瞞著我……”
安東尼沉默了良久,他的心裏波濤洶湧。
“他和我們是不一樣的……他必須死……我可以告訴你,蝰蛇刺就是為他準備的……隻是,我也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這個老人有了一瞬間的走神,“弑神的毒藥啊……”
李希尼一瞬間明白了很多事,卡爾薩斯有罪,存在即是他的原罪!
馮死後帝國就失去了對他的實際控製,這柄武器的壽命已經到了終點。無論他有沒有刺殺教皇,有沒有奪取政權的欲望,對帝國有沒有威脅……他已經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明白了這些後,他為他昔日的朋友做的辯解就不再有意義,他所做的一切也都顯得荒誕和幼稚。
所有人都瞞著他,所有人都背負著。
那個人死皮耐臉咬牙切齒不要臉的活著,背負著弑君者的罪名在所有人的唾液中活著,在他最好的朋友麵前像狗一樣卑微地祈求著活著。
也隻有他自己才明白身上背負的秘密與責任的重量吧。
一如既往,卡爾的風格,無論外麵的風雨有多大,他都會為他想保護的東西撐開保護傘,一個人默默背起所有的苦難和非議,然後一臉滿不在乎地對他在意的人微微笑,“我沒事,不用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