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們的房租是不是又漲了？”
束著黑馬尾長辮，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青年女子在一遍遍檢查超市優惠單的同時，突然向我這麼發問道。
她身著一身黑色西裝外套，內襯的白襯衫和整齊的黑色領帶，顯得精神煥發，就是看起來因為太活力了而有點傻。不過大概沒人敢當麵對她說出來，當然，我指的是如果見到了她腰間掛著的那把長刀的話。
“畢竟是經濟恢複期，地皮資源緊張是正常的，就忍忍吧。”
我隨口應了一句，便重新握緊了方向盤，把精力繼續投入到了當前的路況上了。
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有個稱呼，叫做蜂巢區。——用通俗的話來講，就是貧民窟。
蜂巢區是在三戰後大約十年才逐漸形成的特定區域。化學武器的嚴重泄露與汙染，讓大部分可以居住的地區成為廢土。於是，殘存的人們賴以生存的空間也越來越少了。
違規建築層層堆疊，人口密度也越來越高，最終密密麻麻地堆積在一起，形狀就像蜂巢一樣，蜂巢區的名字便由此而來。在這裏行車尤其要小心路況，畢竟各種建築交錯混雜，稍有不注意就會陷入死胡同裏。
由於衛生狀況不佳和治安的混亂，仍然會有不少人死去。
我們的工作就是回收那些逝去者的遺體。
我們的名字是遺體回收員。
“請節哀順變。我非常能體諒您疼愛兒子的心情。但這樣放置下去，您的兒子即便不是被器官販子掏空，也會在這裏腐爛掉或是變成活死人……”
這一串絮絮叨叨的話來自於我身旁的那位束著黑色單馬尾的女孩。她的名字是蕭琴雅，平時用阿雅來稱呼就足夠了。
“希望您能早日走出失去兒子的痛苦，讓死者得以往生。”
她麵前的那個骨瘦如柴的女人則是不安地動了動嘴唇，良久才擠出了一句話：
“……他是我丈夫。”
“……哦，是麼。抱歉。”
阿雅搔了搔後腦勺，自顧自地杵在原地尷尬了好一陣。
“請節哀順變。啊，對，家屬在這裏簽字就好。這樣就可以了。”
沒空理睬阿雅白癡一樣的說話技巧，我把遺體回收單遞給了女人，看著她抖抖索索地簽完字之後，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大概流程就是這樣。我們開車去各處回收遺體，在家屬簽字確認之後，直接運到火葬場去。骨灰是沒可能回收的，畢竟大家的屋子裏也都沒法再多放下一個骨灰盒了吧。
當然了，在正常情況下，流程確實是這樣的沒錯。
如果那些烏鴉們沒有跟過來的話……
啪！！
槍響，玻璃碎，人聲驟起。
都不必看後視鏡，光是想象就能想到那些器官販子們在車後舉著手槍和擴音器耀武揚威的樣子了。
他們對死人的態度，就像是見到了腐肉的烏鴉一般。作為一個在回收員這個職業上工作了有一年半載的人，對這種情況自然是早就見怪不怪了。
“前麵的車！把遺體交出來！！我數三聲！！三！二！一……”
數你媽b。
我默不作聲地猛地向右方甩了一把方向盤，隨即就對著刹車踩了下去。
車尾如我意料當中地猛地往右側甩了約九十度，當場命中了那輛緊緊追逐了我們四五條街的灰色桑塔納，並直截了當地將其砸進了路旁的深坑裏。
“這就叫靈車漂移吧？”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阿雅也緊接著打開車門，語氣中滿是樂觀地自我調侃了一句，揮起手上的長刀將對方的兩個輪胎瞬間斬開一道缺口，那輛桑塔納的車胎馬上就癟了下去。
一時間，人群都因為這段騷動而三三兩兩地從街角，小道，陽台等等地方鑽出來了。他們抱著看熱鬧不嫌事情大的心理對著我們這邊觀望的同時，又帶著些許的畏懼。
環顧了周圍一圈的阿雅，收刀入鞘的時候滿是一副得意忘形的神態。
“我們的樣子是不是很像死神？”
“拉倒吧。沒聽說過還有八小時工作製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