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3)

奮發圖強孱弱之軀無視苦

貴人相助原始山坑變曬坪

“師傅,還有一件事情讓我覺得非常奇怪。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每次你帶我進醫院看醫生時,總是覺得所有人都以詫異的眼光注視著我,常常被那些人看得周身不舒服。是不是我真的病得像魔鬼一樣慘不忍睹了?”

田信雄這次從越南回來以後,覺得自己無論去到哪裏都受到別人的注視。他留意了很長一段時間,每到一個地方人們都像觀看珍禽異獸一樣的盯著自己,讓自己覺得怪難受的。自己的同鄉親朋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傳奇故事以驚奇的眼光看著自己也就難怪了,難道這些不認識的人也知道自己的故事不成?不可能!即使有熟人曾經去傳播自己的一些經曆,這些人根本不認識自己,不可能知道所傳播的人就是自己。難道自己真的病得那麼可怕讓人感到恐怖?也不像。像自己這樣被病魔折騰得骨瘦如柴的人在香港並不少見,怎麼就是自己特別引人注目,他百思不得其解!

“啊!你也有這樣的感覺麼?其實我也早已有所覺察。起初我也感到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後來才大概弄明白了。我看,不是因為你病得像魔鬼一樣嚇人,多半是因為你腦殼上的那條大辮子而感到驚詫。你看現在香港還有誰人像你一樣留著一條大辮子在腦殼上?中國早已改朝換代,民國政府已經成立好多年,現在不是清皇朝的天下了。你想想,你還像清朝時候一樣留著一條大辮子,那些人怎麼會不覺得新奇?你不知道,你們剛剛到越南去的那幾年時間街上好看得很呢!不論大街小巷,到處都有激進的青年人三三兩兩的拿著剪刀,見到留著辮子的人就抓,抓住就不由分說地剪刀下去把人家的辮子剪下來。願意剪的要剪,不願意剪的也要剪。有些不願意被剪掉辮子的人,他們便象追逐過街老鼠一樣在大街小巷裏追趕,弄得到處雞飛狗跳,沸沸揚揚。說是腐朽的清皇朝遺留下來的垃圾,統統要掃進曆史的垃圾桶裏去!很多想保留辮子的人,白天隻好誠惶誠恐地藏在家裏不敢上街,但是,他們最終也沒有能夠保住那條心愛的辮子。”劉言友繪聲繪色地講起前幾年激進青年掃除清朝垃圾的壯舉。

“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上次回來喝你的結婚喜酒時我就覺得有點異樣了,很多人都不見了腦殼上的辮子,我四哥也剪出西人的發式。記得那個時候師傅還是把辮子纏繞在頭頂上的。那時候匆匆忙忙,幾天時間一下子過去了,自己沒有認真去考究。這次剛剛踏上香港的時候我就感到非常詫異,連師傅頭上的辮子也不見了。我想,四哥年紀比你小了幾歲,在香港這個地方他要趕時髦,或許是他在社交應酬上的需要,剃了西人的發型情有可能。師傅那麼大年紀,也把好好的辮子剪掉,弄成這樣不三不四那麼難看,我就有點想不明白了,我又不好意思問你。沒有想到是因為改朝換代的潮流所至。在越南我也聽到了中國改朝換代的消息,就是沒有人去搭理剪掉辮子的事情。本來,身體發膚授之於父母,父母把自己生下來就帶著來的,是自己的東西,怎麼又說成是清皇朝遺留下來的垃圾了?好好的辮子留在頭上看得多順眼,剪掉了多麼可惜嗬!”田信雄說。

“你們這些長得俊俏的人,總是對好看不好看看得很重。其實,順不順眼,也是習慣成自然的。看慣了一種裝飾,換了新裝當時感到別扭,過了一段時間也就覺得很自然了。你四哥當時人家要他剪掉辮子時,也是同你的想法一樣很是舍不得,總覺得那些被剪掉辮子的人樣子太難看了。在我看來,你四哥現在這樣剪成西人的發型就很自然,很順眼,比以前更加英俊瀟灑了。我年紀大光禿的頭頂已經長不出頭發來,想理成他那個發型也不可能,當初剪成這樣以後我也就懶得去理它,按照這樣剪下去維持著這種發型,所以你看起來就不三不四了。我老人家不管好看與不好看,隻要能夠安穩地過日子,不會受到人家的幹擾就心滿意足的了。”劉言友說。

“我被那些人當成異類一樣用詫異的眼光看得不好意思了,看來,如果想在香港長住,我這辮子也是留不得的了,你看能不能抽個時間帶我去哪間理發鋪裏剪掉算了!雖然覺得難看,照你說的,看慣了以後就覺得自然了。一個人總是要入鄉隨俗隨大流好一點,象我這樣被別人當成異類多不好。”田信雄說。

“對!我也是這樣想的,剪掉算了!現在雖然沒有當年的激進青年強迫你,但是,不剪掉也確實太打眼太引人注目了。人家還把你當成清皇朝的遺老遺少呢!我們這些與清皇朝八杆打不到底的人,它清皇朝與我們有何相關?何必被那些人看成是清皇朝的遺老遺少?明天就去吧!明天我早一點過來,在我住的地方附近就有一間理發鋪子。剪發以後就在我那裏順便跟你師娘吃一餐中午飯。你師娘雖然過來見過幾次,但是,每次都像火燒腳一樣來去匆匆,沒有說上幾句說話。她看見你在她那裏吃飯,一定會高興地做出她的拿手菜來給你吃的!”劉言友說。

“好的!一言為定,我們明天就過去!”

阮聖瑛和阿瑞姨的縫補漿洗生計在四伯的幫助下很快就做了起來。

聽到弟妹想做縫補漿洗的生意,田智雄的心裏非常高興。他覺得要使五弟能夠安心在香港住下來,家裏沒有一點經濟收入始終是很困難的,難得弟妹她們願意做這樣的事情,爭取一點經濟收入是非常值得欣慰的一件事情。他對弟妹這種長遠打算的想法極力支持和幫助,給她們拉來了不少生意,使她們做起來比在越南時更加順利。

“小姐呀!你這門口的坪子都曬滿衣服了,做開以後,你們的生意會越做越大,你們曬衣服的地方都不夠了怎麼辦?”

這一天,劉言友看到兩個女人忙得不可開交,心裏著實為徒弟能有這樣死心塌地地跟著他熬窮受苦的太太感到欣喜。他幾乎天天在這裏與信雄閑聊,看見徒弟媳婦這樣幹活,心裏十分感動,他簡直忘記了眼前這個終日汗流浹背,疲於奔命的女人就是自己老東家家裏的千金小姐了。他知道,徒弟媳婦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也是被生活逼出來的。為了追求她的愛情;為了能讓重病纏身的丈夫安心治病;為了她同丈夫建立起來的小家庭能夠安定才走到今天這步田地。就是智雄老弟家的田玉婷,現在要她來幹這樣的粗賤活計也不一定會願意做嗬!

“是呀!現在看起來,這地方還是顯得太小了一點,如果生意再好一點,不知道應該拿到哪裏去晾曬了。要是這坪子再寬闊一點該有多好嗬!”

阮聖瑛也覺得這個曬坪確實顯得太小了。剛剛開始想搞洗衣鋪的時候,看到屋門前的這個場地那麼寬闊,覺得漿洗的生意如果能夠天天曬滿這個坪子就非常可觀了,沒有想到生意做起來以後竟然如此興旺,這個曬坪根本不夠使用了。

在門口的曬坪上,她們一排一排整齊有序地架起數十根竹竿。這些竹竿有一部分是日雜鋪子裏買回來的。田智雄和劉言友常常在這裏,看見她們的竹竿一天比一天顯得不夠使用,便爬到山上去砍了一些回來彌補。今天砍一點,明天砍一點,砍來砍去,架滿了門口的整個曬坪。個個都認為有了這許多竹竿應該夠她們使用的了,誰知道這此竹竿全部曬滿了,天天還有不少衣物不知道要拿到哪裏去晾曬?

活人不會被尿逼死。阿瑞姨看見竹竿不夠使用,心裏著急了幾天,正當她束手無策、無計可施的時候,看見曬坪下麵的碧波蕩漾的原始大山坑裏灌木叢叢,高矮不一,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便想出一個辦法,把洗好的衣服拿到曬坪下麵的山坑裏去,攤在打掃幹淨的灌木叢上晾曬。辦法雖好,可就是苦了孱弱之軀的兩個女人了。誰都想象得到這原始山坑底下是個什麼樣子嗬!阿瑞姨卻要天天在坑坑窪窪的原始山坑裏爬上爬下地幹活。阮聖瑛看到阿瑞姨一個人常常忙不過來也經常走下山坑裏去晾曬和收回衣物。

田信雄帶著兒子,眼看著太太在那麼艱苦的環境中忙碌,並且常常看見太太一不小心滑倒坐在山坑裏好不容易才爬起來,心裏實在是難受極了。他真的想叫太太上麵能曬多少就做多少,不要那麼辛苦曬到山坑裏去了。然而,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建議肯定不會被貪心的太太和阿瑞姨接納。現在,太太和阿瑞姨已經把錢看得比她們的生命還重要,她們這樣做都是被自己累成的嗬!

這一天,田信雄不知從哪裏翻出一把鋤頭,不肯聽從太太和阿瑞姨的勸阻,拖著沉重的病體,步履艱難地走到山坑裏去。他看到太太她們那麼辛苦,再也顧不了自己的死活,要把坑坑窪窪的山坑稍為清理一下,希望能夠減少一些兩個女人在那裏勞作的困難。可是,心誌哪裏能拗過客觀存在的病情嗬?隻動了幾下還沒有做到多少事情就已經累得汗如雨下,呼吸困難。他氣喘籲籲地準備作罷回去,突然眼前一黑,感到天旋地轉,一屁股在山坑裏坐了下去。正在幹活的阮聖瑛和阿瑞姨被他嚇得魂飛魄散,大聲疾呼地向他衝了過去。這時,剛好劉言友過來了,在準備進入家門的時候突然聽到鬱鬱蔥蔥、神秘莫測的山坑裏發出了兩個女人驚心動魄的呼叫也被嚇了一跳。他顧不了道路崎嶇難走,跨著大步衝下山坑:

“信雄呀!好好的你下來這裏幹什麼嘛?”

“師傅,你下班了。我看她們要在這裏曬衣物,一不小心就會跌倒,想把這坑坑窪窪的地方平整清理一下,不要讓她們走得那麼困難。”田信雄說。

“徒弟呀!你也要有一點自知之明!如果你能做這些事情,你太太就不要這樣拚死拚活的賺錢了!你現在還是一個重病纏身的病人,還不是幹這種活的時候,累壞了身體反而要讓你太太擔心,得不償失你知不知道?趕快回去吧!”劉言友說完,把他攙扶起來。“小姐,你自己小心一點去做你的事情吧,把他交給我,我會照顧他了。”

田信雄被師傅扶回家裏,突然向師傅提出了一個很難辦的事情:

“師傅,你有沒有辦法給我借一個鬥車回來?”

“你要鬥車做什麼?這鬥車隻在建築工地上才有,很難借得到的。”劉言友疑惑不解地看著徒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