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滿樓膽戰心驚醋意發
夫妻同心力挽狂瀾促姻緣
馮相悅天天上午準時拉著要洗滌的枱布過來,和其他幾個主顧一樣成了洗衣鋪裏的常客。
但是,他是老板家的親戚,不像其他常客一樣,停車以後就在田信雄的涼亭裏老老實實地喝茶聊天,等待洗滌好的衣物清點裝車後,馬上開車走了。他對這個家庭非常熟悉,來到這裏就象到了自己家裏一樣。每天把汽車開到漿洗房門口一放,與阮聖瑛或者田冬平打個招呼,便沒有任何後顧之憂,迫不及待地跑進家裏去了。家裏有他永遠不能忘懷的阿瑞姨,阿瑞姨就象一個磁力極強的磁場,吸引著他的身心,吸引著他的靈魂。來到阿瑞姨麵前,就象到了他理想中的聖地,可以把一切繁瑣雜事拋之於腦後,坐下來談天說地。他在這裏一坐就能坐上大半天時間,沒人催促就不想離開。阮聖瑛擔心他玩得開心疏忽了酒樓裏的工作遭到他哥哥的責備,幾乎天天要使人進去叫他。
馮相悅沒完沒了地跑進去找阿瑞姨閑聊,田信雄和阮聖瑛根本沒有當作一件大不了的事情。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這樣,人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有的人講得來,相見恨晚;有的人卻是話不投機,不想相見。相見恨晚的人,玩笑正經,天南地北無不可談,話不投機的人,無話可說,老死不相往來也是常見的事情。兩個年紀相當的人講得來,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可是,田冬平卻不敢像他的五叔和五嬸娘看得那麼簡單。身處其境,當然擔心其中風險。馮相悅是怎麼想的,他憑自己的設想可以想象得到。沒有聞過魚腥味的野貓突然聞到魚腥氣味會是何等嘴饞誰都可以想象得到。一個尚未娶妻的花花公子,天天在一個女人麵前泡上那麼長時間不想離開,好象有著永遠說不完的心裏話,如果說他隻是普通朋友之間的交談,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在他田冬平的心目中,阿瑞姨早就已經是自己的女人,他看得出來,阿瑞姨在遇到表弟以前對自己是一心一意的。但是,兩個人的關係到底還沒有最後定論,她是不是能夠堅定不移地愛自己一個人?會不會受到馮相悅甜言蜜語的誘惑而朝秦暮楚?他的心裏感到毫無把握。他非常清楚,如果阿瑞姨還在朝三暮四沒有堅定的立場,表弟的出現將會把自己的愛情送進墳墓,因為自己與表弟相比各方麵的條件相差太懸殊了,表弟真的成了自己的情敵,自己必敗無疑。他對這個表弟早就產生了恐懼感,每天最害怕的就是看到他的汽車開進來,真的希望有一天開這部汽車過來的不是這個表弟而是另外一個不相幹的司機。
“冬平,你去告訴你表弟,他的枱布已經裝好車了,要他抓緊回去吧!”
這一天,馮家的枱布早已清點裝上汽車,其他後來的汽車都已經開走了,車間門口就剩下馮相悅的汽車好象睡獅一樣伏在那裏,他還是和往常一樣玩得不知天光不知夜地遲遲沒有出來。阮聖瑛不知道這個少爺以前的性格怎麼樣,擔心他還沒有定性,貪圖玩耍耽誤了工作引起他哥哥有意見。他在自己家裏耽誤了工作,自己作為長輩,在他哥哥麵前難辭其疚。他給哥哥罵一頓還是小事,萬一他哥哥一怒之下把洗滌枱布的業務撤消了,給自己帶來的損失可就大了。她不得不加以適當的督促。
“真是一個少見的二流公子,一點做工的樣子都沒有!怎麼這樣不要麵皮,一天不催促就不想回去的?幸好在他自己家的酒樓裏做事,如果是幫其他老板做工,不知道會被老板炒了多少次了!”
田冬平嗡聲嗡氣地回應嬸娘的吩咐時,流露出滿臉憤氣、怒不可遏的樣子,看得出來,他好象對這個表弟非常不滿。如果不是五嬸娘要他去催促他不敢違拗,他絕對不想去與這樣的人打交道。
田冬平怒形於色,不僅阮聖瑛看在眼裏,連坐在旁邊的田信雄也看得清清楚楚。夫妻兩人驚詫地對視了一眼,都感到愕然。阮聖瑛更是覺得不可理喻:
“田冬平是怎麼回事?好像有很大的怨恨似的!怎麼突然會怒氣衝衝地在我麵前罵起他的表弟來?他明明知道他的表弟送枱布過來洗滌使我們大家都非常高興,是我們大家都很歡迎的顧客。他應該為有這樣一家親戚感到榮幸才對。他的舅舅、舅媽,他的表哥、表弟,沒有一個人對他不是愛護有加。他怎麼會突然這樣無緣無故地牢騷滿腹?究竟是對我的支使有意見還是真的對他表弟有意見?”
田信雄看見太太以驚愕的眼神看著田冬平離去的背影微微搖頭,害怕太太因此而心裏不愉快。他知道太太的脾氣,太太和她的父親一樣是受不了氣的,他趕緊走過去勸慰說:
“他是不是因為這一段時間工作太累了?一個人在疲勞過度的時候,脾氣難免會暴躁一點。特別象他這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沒有修養的男人,疲勞過度更加容易暴露無遺地冒火,你不要見怪,等一會兒我抽空和他講一講就是了。”
“這個家夥,好像吃了火藥似的,真是給他氣死了!他在我麵前發一發虛火我都可以不跟他計較,隻是怕他因為自己不開心而得罪了他的表弟。他舅舅全家人對他那麼好,不應該不明不白地給他表弟難看的臉色。說到勞累,也不是隻他一個人累,這一段時間,大家都非常勞累他應該是知道的。我看他不像是過度疲勞而脾氣煩躁的,可能另有隱情。”
“另有隱情?”
田信雄雖然對太太的不同看法感到不解,也覺得太太說的不無道理。田冬平一貫對他的五嬸娘非常尊敬,在五嬸娘麵前惟命是從,不可能因為累一點就在五嬸娘麵前發起脾氣來。自己曾經問過他工作累不累?他說,這裏所有人中,算是他的五嬸娘最累了,五嬸娘都沒有說累我怎麼敢說累?他既然知道五嬸娘比他還要累,對五嬸娘隻有同情和尊敬,絕對不會對她發牢騷!仔細回想一下,又覺得他的心情不好好像不是今天才發生的,好多天來就見他心事重重不愛搭理人,今天才忍無可忍暴發罷了。這種脾氣如果不是針對太太,就是針對他的表弟了。然而,他的表弟沒有得罪他,怎麼無緣無故罵起他的表弟來了:
“難道他與阿瑞姨發生爭吵了?”
田信雄這一句既像自言自語,又像對太太說的話,有如一聲悶雷,使阮聖瑛的心裏一震。她想起那麼長時間來,馮相悅幾乎每天來到這裏把汽車一停就往阿瑞姨那裏跑。阿瑞姨怎麼會對他有那麼大的吸引力?他的這些表現難免讓人覺得他與阿瑞姨的關係已經超出一般朋友的關係了,怪不得田冬平的心裏要冒火!丈夫無意中的一句說話,使她不由不感到憂心忡忡:
“阿雄,你覺得馮家二少爺對阿瑞姨的熱情會不會有一些不正常?”
“不會吧!他對阿瑞姨好一點,我是看得出來的。因為是親戚關係嘛!他們都知道阿瑞姨是你的妹妹,對阿瑞姨好,隻能表示對你的尊重和友好。他們是那麼大方熱情的人,有什麼不正常的?”田信雄倒覺得太太多心了。
“起初我也是這樣想的。他們馮家一大家子,個個都那麼熱情好客,我也很喜歡能有這樣一家親戚。但是,如果他馮相悅每天來到這裏就在你我身邊閑聊,倒也不會讓人感到不正常。他每天來到這裏,有時甚至連我和你都懶得招呼一聲就急急忙忙跑進去找阿瑞姨,這就不能不讓人感到奇怪了!照你說的,他們對阿瑞姨好是看在我的麵子上,阿瑞姨是因為我們才受到他們尊重的。我看現在卻是反次為主,他尊重阿瑞姨好像已經多過尊重我們了,你也不覺得有一點反常嗎?”阮聖瑛說。
“我可沒有這樣的感覺。我覺得他對我們家裏哪一個人好都是對我們家的尊重和友好,如果他對阿瑞姨不好,我才會感到心裏不舒服。”
田信雄的忠厚老實本性,又一次在太太麵前非常透徹地表現出來了。中國大多數人都有“打狗欺主”,“愛屋及烏”的思想意識。他同阿瑞姨長期相處中,已經建立了一定的感情,如果真的有人在他麵前欺負阿瑞姨,他一定會感到非常氣憤。馮相悅雖然在他麵前表現平淡,但是,他能尊重阿瑞姨,對阿瑞姨好,他的心裏也就感到非常舒服了。
阮聖瑛聽了田信雄的說話,微笑著搖了搖頭。她感到丈夫的忠厚老實雖然十分可愛,但是也未免忠厚得有些愚昧、頭腦不會轉彎了:
“你的想法不能說沒有道理,可是,你有沒有設身處地替田冬平想一想?田冬平看見他的表弟每天過來,隨便同他打個招呼就急不可耐地跑到阿瑞姨那裏去,而且一去就不想出來,他也會和你一樣想嗎?阿瑞姨和他還沒有正式成親,他們的關係還沒有公開,別人還有可能把她從他的身邊搶走嗬!唉!你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情,身處局外,量你不會想得明白的了!”
太太取笑的說話,田信雄似乎有了一些領悟。但是,太太這樣多心,他又覺得不敢苟同:
“他馮相悅是什麼角色?像他這樣的花花公子,要找一個什麼樣的大家閨秀找不到?怎麼能把阿瑞姨放在眼裏?”
“你的想法又錯了。他們隻知道阿瑞姨是我的妹妹,不知道阿瑞姨的真實身份和地位,怎麼就會不把阿瑞姨放在眼裏了?另外,情愛這東西,往往是把身份和地位排除不論的。一見鍾情的人,不管是否門當戶對,都不能阻礙情愛的發展。花花公子怎麼樣?花花公子要娶的不過就是自己中意的一個女人嘛!難道花花公子就會把自己不中意的、門當戶對的女人娶回去做老婆?”
“照你這樣說,阿瑞姨可能會受到馮二少爺的勾引了?如果是這樣,田冬平可就慘了,田冬平有什麼條件與他的表弟相比?他怎麼爭得過他的表弟?”
田信雄聽了太太的分析也覺得很有道理。想起太太看中自己的時候,她哪裏考慮過自己的地位低下?還不是神差鬼使地愛上自己,根本沒有把是否門當戶對放在眼裏?對自己這樣一個既沒地位又沒金錢的窮光蛋還不是照樣愛得神魂顛倒?
“所以田冬平才會那麼緊張嘛!你現在應該知道田冬平為什麼無名火起了吧!”阮聖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