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開在宋詞裏的愛情花朵(1 / 1)

情思

作者:梅玉榮

宋詞裏的愛情很少是一個完整的故事,更像電影中的一個特寫鏡頭、一個精彩片斷,給人們留下更多空白,可以通過自己的想象去補充。讀元好問的“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誰不會在心中構築一個生死相依的愛情莊園?讀蘇軾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誰不設身處地想象著詞人傷情斷腸的情景?讀到晏幾道的“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不妨設想,落花紛飛、細雨飄灑的意境中,那獨立而傷感的人,不就是一段失落的愛情麼?而最適合執紅牙板來吟唱的柳永的詞,纏綿深情,溫柔婉約,道出多少閨怨秘事,訴說著怎樣的動人愛情?其千古絕唱《雨霖鈴》中“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是他“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後才氣凝聚而綻放的詩花;《鳳棲梧》中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更是他曆經情路坎坷、蘸著生活血淚凝成的愛情真諦。

有一段因詩詞結緣的故事非常溫馨。宋朝末年,淮安才子金定和劉翠翠家住比鄰。二人既是同窗好友又年齡相同,彼此朝夕伴讀,青梅竹馬,漸生情愫。一日,金定贈劉翠翠情詩一首:“十二欄杆七寶台,春風隨處豔陽開。東園桃李西園柳,何不移來一處栽。”劉翠翠靈犀一點,隨即和詩道:“平生每恨祝英台,懷抱何為不早開。我願東君勤用意,早移花木向陽栽。”一對會心人終成眷屬。新婚之夜,二人繼續用詩詞唱和傳情,一個道“枕邊眉鬢羞顰”,一個言“意中無別意,親外有誰親”,軟玉溫香,加上詞韻墨香,真真留下千年風雅。

最令人心醉的愛情卻最讓人心酸,如陸遊與唐婉。南宋著名愛國詩人陸遊和表妹唐婉從小青梅竹馬,後結為伴侶,兩人婚後相敬如賓。然而,陸遊的母親不喜歡唐婉,強迫二人離婚。陸遊迫於母命,無奈與唐婉忍痛分離,另娶王氏為妻,唐婉也迫於父命嫁給同郡的趙士程。這樣便有了陸唐沈園相遇、以《釵頭風》相唱和以表情衷的千古傳說,陸遊的“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的惆悵追憶,唐婉的“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的淒苦表白,令人如何不動容?一曲深情的宋詞對唱,把陸唐之戀的悲劇結局演繹到極致,把一段泣血愛情勾勒到極致,給後世留下無盡回味。

還有一個令人悵惘的故事。樂婉是杭州歌妓,與一位姓施的酒監相愛,後施酒監奉調離杭,又毫無辦法將樂婉脫籍從良帶走,這種無望的愛情,隻能使二人訣別。施酒監做了一首《卜算子》贈樂婉,詞中寫道:“相逢情便深,恨不相逢早。識盡千千萬萬人,終不似、伊家好。”樂婉得之感慨而泣,和詞一首作答:“要見無因見,了拚終難拚。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緣。”相思之深,相愛之切,卻無奈殘酷現實,生生拆散一對情人,讀來不禁歎惋唏噓。

一代女中詞傑李清照的愛情是後人津津樂道的,從情竇初開時“和羞走,卻把青梅嗅”的淺淺嬌羞,到夫妻恩愛時“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的深度牽掛,再到丈夫去世後的“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的愁慘淒涼,人生的三個階段,滋味盡嚐。也正因此,造就了李清照詞作的不同風格與內涵,成就了她不俗的名氣。她最讓人傳誦的應該是《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寫的是普通的秋日別情,是李清照思念其夫趙明誠所作。上闋從秋日獨自泛舟出遊寫到明月高照閨樓,無論是白天或晚上,出外或者歸家,無時無刻不在掛念著心上之人,盼望他從遠方寄來“錦書”。下闋以花落水流比擬丈夫離開自己以後的寂寞寥落之感,說明彼此伉儷情深,兩地相思難以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恰是妙極,我們可以想象,她的柳眉剛剛舒展,心中又因思念而翻騰,詞語淺近,感情深摯,極富藝術感染力。

愛情本來就是開在塵世間最美的花朵,總會牽動無數人的目光,當她在宋詞中以各種姿態綻放,更是展現出別樣的風采。千年之後,仍然婉轉有深致,九曲回腸,讓人牽念。

(趙曉繼薦自《知識窗》)

責編:小側/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