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早呆呆地站在那裏,思緒紛紛,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半天,才想起來一句:“四哥,這些你咋知道哩?”
四寶眼睛紅紅的,卻已經恢複了平靜,看著她微微笑:“我也是無意中聽奶和小姑說的,早兒,七寶不知道,你不應在他跟前說漏嘴。”
禾早忙忙點頭。
陳氏在禾家的地位尷尬,連帶著他們這些親生子女也尷尬,讓七寶知道這些沒半點好處。
她也就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禾家的其他孩子每天一筐草,而他們三個卻要背兩筐,為什麼四寶與七寶天天去廚房幫忙其他人卻像是沒看見似的,為什麼馬氏明明帶著拖油瓶進門卻百般挑剔陳氏,她雖沒給禾家生下一子半女,卻是按著最正規的聘娶程序嫁進來的,比陳氏強百倍……
因為陳氏在禾家低人一等,所以連帶著他們幾人也必須要低人一等!
所以,大寶才那樣肆無忌憚地欺辱他們,視他們是獲取富貴的交換工具!
禾早握緊雙拳,眼中怒火漸盛,從牙齒裏蹦出一句:“欺人太甚!”
以前那是她沒穿來,現在她來了,那她就不會讓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不會讓三房再受欺淩!
她一雙黑眸在昏暗的視線中亮得熾熱,一字一頓的說道:“四哥,你看我的吧,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咱們,我一定會讓娘在禾家抬起頭來,在整個盧家村都抬起頭,揚眉吐氣!”
四寶被她的氣勢所感染,眼睛亮晶晶的,也堅定地點頭:“早兒,如果真能去讀書,我一定要考出個名堂來,讓咱娘能抬頭挺胸做人!”
母憑子貴。
禾早恍然大悟,四寶之所以特別想去讀書,除了真心喜愛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為了陳氏!
她的小心肝頓時就感動得稀裏嘩啦的,這個小哥哥啊,真是個又堅強又勇敢又孝順的小男子漢!
聽到從前院傳來的說話聲,禾早與四寶對看一眼,都忙趕過來,卻是村裏的黃大夫已經為陳氏診治過了,禾老三正緊張地詢問結果。
黃大夫是個皮膚微黑,卻態度溫和的大夫,與村裏的漢子有很大不同,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儒衫,可能來得匆忙,背上汗津津的,濕了一大片。
他說話卻慢條斯理:“陳嫂子是因為勞累過度,體質虛寒,近來又有些肝火旺盛,受驚之下才吐得血,對身體沒啥大礙,但這之後得好生調養一段時日,不然很可能會落下病根!”
“另外,”他的目光在屋中掃了一圈,落在了禾老爺子身上:“就是這以後不能太過勞累,重活最好不要多幹,家裏人多,也能分擔些。”
他顯然是了解禾家情況的,知道陳氏在禾家地位不多,有一大半的重活都是她在幹,因此便隱晦地提醒一句。
禾老爺子老臉微紅,也幸虧屋內的煤油燈昏暗,看不清楚。
他當即點頭,神情很鄭重:“那是哩,咱得聽大夫的,回頭我就跟娃他奶說聲,這幾天讓老三媳婦好好歇歇,病好利索了再說。”
禾老太太使性子在上房坐著,不肯來招呼一些,也是禾老爺子臉紅的另一個原因。
黃大夫對禾家二老的為人是清楚的,隻笑笑:“陳嫂子能幹賢良的名聲,十裏八村的都知道。”
禾老爺子便也一臉高興:“是哩,老三媳婦是讓人省心的。”
黃大夫就又對禾老三道:“叫個娃跟我回家拿藥去,一天煎上兩次,吃個幾天,我再來看看。”
禾老三忙應著,從禾春兒手裏接過錢:“黃,黃大夫,這錢您看收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