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芸生自那日退燒過後,卻又開始咳嗽起來,幸好秦家的陳醫生認真負責,仔細調養了許多天,眼下才漸漸好起來。
“芸妹妹起了嗎?”秦信芳推門問道。
秦信芳今日穿了一件煙粉色的雙層軟緞旗袍,中長的袖子下是一雙戴著蕾絲手套的手。隻見她手裏拿著一個錦盒,一進屋便瞧見迎著她出來的劉嬤嬤。
劉嬤嬤點點頭,笑著答話:“起了起了,您瞧這身子才剛好兩日,人卻是一刻也閑不住,眼下正在小偏廳練字呢!”
“身子沒事了便好,我去瞧瞧她,你忙去吧。”秦信芳支開了劉嬤嬤,輕手輕腳地推開了小偏廳的門,隻見那埋頭在桌案前提筆寫東西的人絲毫沒有察覺,認認真真地落下一筆又一筆。
白芸生又將前些時候備好的信紙拿了出來,纖巧的手腕卻持的極穩,落筆幹淨利落。
秦信芳一看便知道,這肯定是打小家裏極其嚴格的要求下才練就出來的,她也不擾她,隻等她寫完,卻又實在好奇的打緊,便湊上前去。
隻見那信紙上端端正正寫了幾行秀麗的小楷,行雲若水般流暢精致。
待看清了內容,秦信芳麵容上卻渡起難色。
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南唐舊主李煜的詩作,最是淒婉,可這內容……,她心下細想,相處這麼久也沒聽見白芸生提起過誰啊,她欣慰一笑,隻怕是自己多慮了。
“六姐姐,你來啦。”白芸生停了筆,抬頭便看見立在她桌前那抹煙粉色倩影,見她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瞎寫的東西,她一陣羞澀,忙佯裝收拾起來,將一桌鋪散開的信紙疊好收進了櫃子裏。
秦信芳淡淡笑道:“嗯,擔心你身子便一早過來瞧瞧。對了,上次那件晚禮服你試過後說大了些,我托人改好送來,你再仔細試過沒有?這次可能穿了?”
“試了,這次合身了。”白芸生微微點頭。
“那就好!你看這個,六姐姐又給你配了套首飾,西洋款式,搭那套淡藍色的薄紗晚禮服最好不過。”
白芸生接過打開一看,確實很配那套禮服,水滴型的吊墜,一共九顆,大小不一,錯落有致,華美輕巧卻不張揚繁瑣。她又細細看過盒子裏除去項鏈外,另有的那一對配套的耳墜子和手鏈,同樣精致得打緊。
“多謝六姐姐了。”她笑著收下了深紅色暗紋的錦盒。
秦信芳又交待了晚宴上要注意的一些瑣事,這才放下心下了樓去。
白芸生回到書桌前,又拿起筆想寫些什麼,恍然落筆卻寫下了一個川字,待她回過神來片刻,便慌忙一筆劃去那個字,又胡亂寫了幾首詩,這才停了筆。
可她的手卻還是微微顫著,心也久久不能平靜。
她這是怎麼了?她明明要寫信給那位鄰家兄長的!
為什麼,此刻她的心裏,腦子裏,浮起的全是另一張臉來。
……
他買來放在溫室裏的茉莉花,他叫她起了名字的小狐狸秋風。
……
他擔心她,所以那樣講究的一個人就在她床邊睡著守了大半夜。
他對她這樣好,她不過才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如何招架得住?可她轉念又想起初來大帥府那晚,他為著挨了一頓鞭子的顧小姐。
他是不是也這樣對那些女孩子?
想到這裏,她心下一亂,卻是更加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