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信芳守著睡了半宿,一覺醒來,枕畔卻是空的。
“——小九,芸生不見了!”
秦嘯川一夜未眠的臉色有些灰敗,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展開昨夜那張信紙,他一目了然:“高勝鳴,吳世權在北平。你去告訴他,隻要保我兒子沒事,他還想要什麼我便給什麼。”
“肖安那種人,吃軟不吃硬。”思索一番,還是決定一個人速戰速決。
“筆墨印章拿來!”秦嘯川握緊毛筆迅速擬好了授權轉讓文書,卻是一式兩份。
秦信芳看後大吃一驚:“小九,你這是做什麼?六姐不準你一個人去,你要是再出了岔子,大帥府今後怎麼辦!”
肖安既然要演一出好戲,他自然隻能竭力配合。
“照看好六小姐,不準她踏出大門一步。”
“小九!”
見秦信芳不肯,秦嘯川隻好怒道:
“六姐,她和孩子要是有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他片刻不能再耽擱,隻希望她還沒來得及見到肖安。
“——備車!”
肖安是個老派人,住處講究,家宅落座在胡同深處,麵陽背山,鬧中取靜。因肖宅平時往來走動的人也多,芸生向夜市的黃包車車夫打探到了方向。孩子那樣小,不知會被嚇成什麼樣,她怎麼忍得了一夜?
“小姐,隻敢到這裏了。”
胡同那頭夜裏戒備森嚴,平日裏沒有帖子的客人,車夫們都不敢貿然送到大門口。寧願折點錢財,也不想惹禍上身。
芸生雖不懂那些江湖規矩,但也知道肖宅是個蛇鼠一窩的地頭。她沒有再為難車夫,一想到可憐的孩子,腳一落地,便小跑進了胡同。
還剩不到百米遠的路,望著盡頭門簷下掛起了一串紅燈籠,她的呼吸變得緩慢綿長。沒來得及扣緊腰帶的大衣被風吹得也鼓成燈籠樣,黃泥壓平的道上滾跳著砂礫石子,裸露的腳踝凍得麻木,腳步漸漸沉重。
芸生編篡好的謊言在腦子裏打轉,此時為人母的孤勇卻叫她根本沒有後顧周全。肖安那樣的老江湖,她要是騙不過去,又怎麼辦?
她麻木地走著,卻不知,竟是這一條不長不短的路,救了命。
“過來!”
秦嘯川怒不可遏地攔腰截過人,壓低的嗓音在夜裏更顯冷峻。芸生意外看向從天而降的秦嘯川,一時凝噎:他軍裝上衣的褶子未平,一看便是剛下火車。
“為什麼不等我回來?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去送死!”
他話裏的嘲諷,叫她回了神。“我是小初的母親!”他是一軍少帥,“我和你當然不一樣!”沒了小初,她也會死。
長發滑落到起伏的胸前,那雙淡色的眼瞳仿佛映著璀璨的星光,頷首離得近了,才見是她眼底隱忍的淚。
“他也是我兒子!”帽簷下那雙幽深的黑眸死死盯著她,“你要麼好好配合我,要麼現在就給我回去。”秦嘯川未有動容,作勢便要將她往街外拉。
他冷靜強硬的樣子,她第一次領教,卻不得不妥協。
“——消息送得這麼快?”看來吳世權這小子,辦事倒是利索。
本來想著以那昔日的九少如今的身份,起碼該會猶疑一夜,看來這件利器還當真是一擊即中。
小初今晚好似把平日裏在芸生麵前收著的眼淚都肆意的流了出來。嚎啕大哭好一陣,換了多少個老媽子丫頭也不頂用。
“你,去試一試。”
吳世權掃一眼身側侍茶的小如,眸深意重。
小如接過哭得身子癱軟的小人兒,孩子那雙小手緊張地掛在她脖子上,她就勢貼著孩子耳發著氣音:寶寶乖,我是小如姐姐啊,寶寶不怕……他沒出生時,小如便整日陪在芸生身邊對著肚子說話,不知是不是因此緣故,小初竟唯獨信任了她。
孩子漸漸止了哭聲,肖安見此也平了眉頭:“既然你這丫頭好使,今晚就暫時讓她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