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把點燃,插進了岩壁的縫隙中,照亮一小塊地方。
秦嘯川被高勝鳴和一個丫頭送到了這裏,他受了傷不便去拖後腿,旋即便叫他們出去尋她。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此刻見到她也並不意外。秦嘯川疲憊地靠在一旁。幸好穿了防彈背心,子彈隻吃進肉裏半寸。他用手指裹著撕碎的襯衣試著拔出來,卻因失血過多體力不支,屢次失敗。
芸生以為她撞痛了他的傷口,以防萬一,下意識挪遠了身子。
秦嘯川當她對他仍有戒備,冷臉顫聲道:“過來。”
“什麼?”
“幫我把子彈拔出來。”
肖安用的是馬槍,子彈比手槍子彈大約一倍,尖彈頭的阻力更小,即使隔了一層緩衝,吃進肉裏也仍要人半條命。
外套被扔到一旁,秦嘯川褪下半身的襯衣,入眼滿是結實的臂膀肌肉、寬厚的肩胛,腰腹卻精瘦。
她下意識別過頭,秦嘯川赤身背對著她,望著岩壁上的人影沒好氣道:“不想看我就閉上眼睛。”
芸生的目光卻在瞥見他滿背的槍傷刀傷,一時震驚不動。他遞來的碎布不慎從掌心落下,她正要去撿,秦嘯川卻突然沉默地背過手來。
她不想他碰她,自然也不想碰他。他怎麼忘了。自嘲一笑,便準備自己解決。
“別動。”
芸生坦然捉開那人的指,又瞪一眼那人:臭脾氣!
“你跑錯了方向,你不知道?”
她握著子彈慢慢旋出來,緩過神亦沒好氣道。
秦嘯川吃痛,“輕點。”
哐當一聲,子彈落地,她下意識用手邊的頭巾拚命捂住那傷口,卻依舊血流如注。
“襯衣拿來。”
秦嘯川聽見她慌亂的聲音,心頭一震,沉默地背手遞過去卻在她俯身貼過來那一瞬,扣住了那雙手。
傷口的血沒一會兒便淌濕前襟,她咬牙提醒:“你的江山,你的抱負,不要了?!”
“我死了,你不就自由了。”他扣緊她,亦含笑道。
“我前腳剛走,你便帶著我兒子去見陸耀華......你是怎麼想的,我知道。”隻是不甘做了那樣的負心人,可老天卻連個糾正的機會也不肯給他。
“六姐逼我成全你......”
“你混蛋!”聞言卻打斷他的話,她也不知怎麼了,隻覺得心裏無盡的委屈。
秦嘯川回身攬她入懷,“原諒我。”除非他死,否則他真的做不到成全。
“——我不原諒你!”
流落金陵九死一生保住了小初;後來被迫回到北地艱難生存;好不容易擺脫舊日噩夢想要重新開始......他卻一手又將她拖回地獄。
“我恨你。”她在他懷中掙紮,“你父親要將我扔到德國,你母親哄騙說送我去香港......我懷著小初無路可走,卻連你也逼我!”船上那片火海又燒進心裏。
“我和父親,都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尤其是父親。
那樣蒼白無力的一句話,聽到芸生耳朵裏卻是一句簡單的開脫敷衍。
“葉家的權勢,你敢說你們一點沒有動心。”芸生推開他,“你是那樣的人,你父親更是!”
秦嘯川一把按住她的肩,憤怒的好似想將她一把捏碎,“你再說一遍!”他不允許她這樣汙蔑父親。
她不欠秦家什麼,更沒有做過對不起他們的事,為什麼要怕。
“你是,你父親......嗯。”
一手扣住她的頭,吻住那些傷人的話。
這一幕仿佛舊境重演,他回神望見了她眼底深深的厭惡,驚詫間鬆開桎梏。
“父親沒有對不起你。”挫敗一笑,“是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