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李景雲瞧著那人眉梢複平,一副冠冕堂皇、躊躇謀算的模樣,忍不住起身冷眼諷笑。
“都說帝王將相家最是無情,我現時現地才算是領教了。”李景雲年輕氣盛,又講江湖義氣那一套,口無遮攔續道:“也罷也罷,你們秦家的康莊大道還長著呢......誰又豈敢耽誤。”
他負氣起身將走,又不忍回頭掃一眼那人桌上的信,思索笑道:
“不敢看就別看了吧,趁早將她忘棄了也好。”
“李景雲。”他語氣微沉,不怒自威,“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他過往冤屈事兒多了,如今就好打抱不平。
李景雲冷哼一聲,擰開門扭。
“小白這樣年輕漂亮,憑什麼要逼著她吊死在你們秦家這棵歪脖子樹上,她不欠你。”
秦嘯川一怔,目光緩緩收回,落回那信上,良久,終於親手打開。
夜裏起了風,呼喇吹著。
那風聲一陣接一陣,不知吹了多久,孩子的呼吸終於平穩下去。
她輕輕挪開墊在念念頸彎下的手,掖緊被子,依舊輕撫哄著。
收手時無意滑過前襟,才覺一片濡濕,是念念的眼淚。
她眉頭不由蹙起,更是心疼了幾分。
念念忍了一日未哭,她回來時便見小丫頭規規矩矩坐在園中等她,輕拉了拉她的手,笑道:“小嬸嬸,媽媽又給念念買東西去了嗎?她今日幾時回?”孩子稚氣的聲幹淨得像枝上初結的霜花,落在她心上,微怔刺痛。
她得向孩子說些什麼,“是呀,方才在街上遇見,她說要給咱們念念準備過年的新衣,晚點便回。”
她到底不擅說謊,眼看著念念不安的目光泛起水光,手足無措間倒是念念忍淚跑來牽起她的手。
“小嬸嬸,媽媽昨晚教導念念,要是她和爸爸沒在念念身邊,你和小叔叔還有小初,便是念念最親的人。”
孩子不安地扣緊她的手,她不想對念念說謊,也不想孩子同他們一般擔驚受怕,於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誰都以為這個年紀的孩子懂得不多,如此便算糊弄過去了,卻是他們這些做大人的想錯了。
她隱在黑暗裏長長歎了一口氣,想起方才......念念倚在她臂彎輕顫著,又不敢睜眼,縮成一團。
“小嬸嬸,我今日見小蘭姐姐偷偷背著我哭。”
“我知道你們都是在騙我,就像小時候媽媽要我同她演戲給壞人看那般,我瞧得出來。”
“可是小嬸嬸,念念是好孩子,你不要騙我好不好。”那哽咽聲湊近她,鼻音也重了,“媽媽走了對不對?她丟下念念走了,對不對?”
芸生難受極了,還不待她向孩子解釋清楚,隻聽得孩子清醒又道:
“昨天晚上我聽見媽媽做噩夢了,她叫著爸爸的名字,哭了。”
“今天一早,桌上放著媽媽從不離身的銀鎖,你收起來之前我就看見了。”
孩子狠狠吸了吸鼻子,她抬手貼了貼她憋紅的臉,卻被揪住袖口。
“小嬸嬸,我不會哭的......你叫小叔叔,”她真忍著,抽噎不止,“叫小叔叔,幫念念把爸爸媽媽找回來,好不好......”
芸生喉間泛起澀意,到底還是她先低了頭,真是去求了,可是棋差一著。她護著那兩個小人兒睡在床沿,惴惴不安地翻過身,才驚覺房門外有動靜。
未到三更,屋簷外掛著的紅燈籠仍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