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說時間是良藥,但是誰知道,當真正的融入骨髓的時候,每一次觸景生情,都會讓人生不如死,仿佛活生生將全身的傷疤再次撕開,裏麵都是腐爛的血肉。
林清越就看著他們玩了一天,然後在夜晚的時候再次回到皇宮。
她向來不要任何人陪伴,隻是路過皇宮的時候,又在那裏遇到了謝聽瀾。
沒想到她在她上次那樣說了之後,他仍然再來。
林清越不鹹不淡的看著他。
這回,她準備徹底的無視,然而經過他的身邊的時候,謝聽瀾卻突然叫住了她:“林清越。”
許久沒有叫過這兩個字,他喊得微微的僵硬。
林清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要來送死嗎?”
謝聽瀾看著她,隻說了一句話:“我感受到了,百裏洛川的氣息。”
林清越幾乎要暈過去:“你,你說什麼?”
謝聽瀾道:“我肯定,百裏洛川還存在。”
謝聽瀾的身體裏依然有著曾經屬於崔餘崖的一縷神魂,所以,沒有誰比他更加的能感受到屬於百裏洛川的氣息。
上次他看著性情大變的林清越,回到青山之後,便一個人坐在那裏。
自從星辰被毀之後,他便再也沒有靈識,也就意味著再也沒法接觸以前的星空,但是那晚,他卻意外發現了自己腦中有什麼東西微微一動,很輕微的癢意。
幾乎在瞬間,他便感受到了這是什麼。
是百裏洛川。
但是等他想要再察覺的時候,卻根本察覺不出任何的氣息,他都懷疑是自己搞錯了,直到今天,他再次感受到,便急忙來找林清越了。
林清越幾乎不敢相信,但是任何的一點希望,都是她的救贖。
她緊張的抓住謝聽瀾的手:“他呢?他在哪兒?”
謝聽瀾因為她抓住他的手而微微的僵硬,他看著她道:“他應該被封鎖在了另外一個世界,具體位置,我也不知道。”
封鎖在另外一個世界?
可是現在,毀滅了所有星星,她要拿什麼去探知另外一個世界?
她現在隻能仰望,不能走近。
但是這點微末的希望,卻也讓林清越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激動。
林清越再次跑去天琊。
她沒日沒夜的陷入藏書樓裏,她現在,隻有從這裏出手,看看能不能得到一點希望,但是即便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也會用餘生去追尋。
謝聽瀾也來幫忙。
林清越看了他一眼,第一次露出笑:“謝謝你,哥哥。”
謝聽瀾微微一愣,然後便低下了頭,然而翻開書冊的手指都在顫抖。
半月之後,藏書樓裏的書冊都已經看完,但是仍然一無所獲。
林清越皺著眉頭看著攤開的所有書。
謝聽瀾不擅長安慰人,也從來沒有安慰過人,所以便什麼都沒說。
他看著她,這個時候,看著她皺眉的樣子,都覺得比之前那種麵無表情好得多了。
這個世上,能夠牽動她情緒的便隻有那一個人罷了。
他正想張開口說些什麼,林清越卻突然站了起來,拽著他的手道:“還有一個地方。”
她將謝聽瀾帶到了天琊的一個大山洞裏,一打開,便看見山洞裏密密麻麻的其他東西。
這是當初她找一個東西將小福貴兒肚子裏的所有東西都抖了出來,後來便被天琊的弟子們放到了這個地方。
於是二人都沒有再說話,坐下,又開始查看起來。
而在三天之後,林清越從筆記裏找到了一份殘破不全的書,這書一看就被鼠嘴咬過,都是磕磕碰碰的樣子。
林清越小心翼翼在上麵拚湊著字跡,心跳猛地加快。
陰陽菩提花。
陰陽菩提花可以溝通一樣,溝通天地,隻要有一點的星光之力,便會無限大的擴展開。
林清越激動的看著謝聽瀾:“我覺得,這個世界,肯定還剩了點那些星星,餘崖的神魂通過這細微的星光傳來,你擁有他的一點魂魄,所以你能感受到。一定是!一定是這樣!”
林清越跑得快要跌倒的去找林傾城。
林傾城聽到林清越這樣說,也是高興至極,她抱著林清越,聲音哽咽:“二姐姐,隻要你好好的,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這個世上,她們三姐妹同根生,再也沒有比這更堅固的情誼。
林清越微微一愣,猛地反應過來這些年,她的生活從來沒有“好好過”,但是隻要給她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便能夠靠著這希望一直撐下去。
於是,他們剩下的時間,就是去找那可能並不存在的星光。
可以點星的星光。
當時。林清越摧毀了漂浮在大星海裏所有的星辰,所有的星辰消失的無影無蹤,再也沒有了與外界的聯係。
但是,沒了點星,他們都是普通人,除了抬起頭看天上的星星,再也沒有絲毫的辦法。
林清越再次紮入山洞裏的那些東西裏,想要查找到一點希望,但是翻遍了所有的東西,根本沒有。
這片土地曾經有的記錄都是因為點星而衍生出來的,從來沒有人想過,沒了星星該怎麼辦,所以,一片空白。
後來的大半年,林清越到處找尋有關這些東西的痕跡,但是都無果。
她一想到他還在某個不知道的地方,便止不住的焦躁。
這麼多年,他們又耽誤了這麼多年!
她從未如此想時間慢些,它總是那麼殘酷,從來不會因為人而停留。
一轉眼,時間來到第六年。
林清越再次來到浮雲山人的墳前,她依然對著自己的胳膊劃下了最後一刀,鮮血湧了出來,林清越將匕首放在浮雲山人的墳前:“師傅,我會好好的。”
她轉身下山。
而她剛剛回到皇宮,自己的殿門便被推開,謝聽瀾急急的站在她的麵前:“你做什麼了?”
林清越從謝聽瀾的眼底看到了隱約的光,她一愣,心跳有些快:“怎麼了?”
“又來了!那強烈的感覺又來了!”
林清越一愣,想了想。
上次他第一次感受到那悸動也是在她拜訪浮雲山人的那天。
所以,是師傅那裏?
林清越飛快的拽著謝聽瀾來到浮雲山人的墓前,看著他道:“我在將在師傅麵前做的事情做一遍。”
她依然靠在墓前,然後喝了一杯酒,她做完這些,看向謝聽瀾。
謝聽瀾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不對。
林清越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她的目光掃過浮雲山人的墳前,看見了自己放在那裏的匕首。
於是她拿起匕首,撈起了袖子,往自己的胳膊上割了一刀。
謝聽瀾從微弱的星光下,看到了她胳膊上那一道道傷痕,還有縱橫流下的鮮血。
他微微一愣。
繼而,便顫抖的對她說:“又,又顫動了。”
林清越的眼底閃爍著激動的光,她毫不猶豫的抬起匕首,再往自己的胳膊上割了兩刀,鮮血流了出來,但是卻隻有歡喜。
他的消息呀!
林清越正想再抬起手割一刀,謝聽瀾卻阻止了她:“先別這樣做。”
林清越看著他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上,全是鮮血,鮮血流到手腕,染紅了她戴在手上的星光手環。
她看著那手環,突然心一跳!
星光手環!
他給她的手環!
一瞬間,林清越幾乎忍不住哭起來。
找了那麼久!其實,就一直在身邊呀!
星光手環,他給她的!他的星光!
林清越一邊落著淚一邊去找林傾城。
她將手環遞到她麵前,對她說:“你試試。”
林傾城點了點頭。
林傾城開啟了陰陽菩提花,陰陽菩提花在林清越血液沾染的手環前,小心翼翼的試探,終於找到了這縷星光。
她猛地睜開眼,激動的對著林清越點頭:“就是它!”
兜兜轉轉,卻原來在這裏。
林傾城對林清越道:“但是還是要等等,給我點時間,我試著用陰陽菩提花看看。”
林清越點了點頭。
林傾城看著林傾城的手環,然後日日夜夜陪在她的身邊,每次都順著那個手環上的星光潛入更深的地方,潛入最深的一次,長達七日,林傾城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麵色慘白。
林清越擔心而忐忑的看著她。
迦夜在旁邊轉著圈圈,一看林傾城睜開眼便將補藥端上來。
林傾城一口喝了,才對林清越道:“黑。”
“黑?”林清越不明白。
林傾城道:“很黑。”
她看著林清越,肯定的點了點頭:“二姐夫在那邊。”
林清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林傾城握住她的手,卻覺得她的手抖得厲害。
林傾城將另外一隻手也落在她的手上,道:“但是他在那邊過不來,那邊隻是一片黑,二姐夫就在那一片黑暗中,所以要一個人去喚醒他,然後將他帶過來。他對我根本沒有反應,所以,二姐姐,必須你去。”
林清越點了點頭:“我去!”
她已經迫不及待。
林傾城道:“讓我準備準備。”
林清越點了點頭。
林清越睡好喝足了之後,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才來到林清越的身邊。
於是,一堆人護在兩個人的身邊。
林傾城握住她的手:“我來帶你打開這扇門。”
“姐姐,現在我們唯一依靠的就隻有手環上的那點星光,所以,你出去的這段路非常的不好走,我們唯一的依靠就是這點星光,但是這點星光能支撐多久我也不知道。而且百裏洛川距離這裏有多遠我也不知道,所以,姐姐,你一定要小心。”
可能這是九死一生之路。
但是她無法勸阻。
林清越對著她笑了笑。
靠著那一點星光,林傾城抓著林清越的手,用僅存的一點靈識,開始穿過星海。
林清越從來沒有感覺過如此的舉步維艱。
以前從第一星海到第七星海,不過一念之間,現在,周圍一片闌珊,星星凋零,林傾城帶著林清越沿著一絲光亮,如踩在一根線上往前行。
周圍是極致的寒冷,在這種寒冷中,隻有腳下的那點光帶來微末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