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十分慶幸自己打榮國府回來了。
他吃了晚飯,正準備歇下的時候,門房那兒遣了人急急忙忙地來通報,說是北靜王府的侍衛求見。林沫看了眼人家遞過來的對牌,確實是真的,心裏狐疑,又聯係到榮國府那不合時宜的新皮子,變了臉色:“來了幾個人?”
“四個。”
他沉吟了許久,才輕飄飄地道:“叫他們進來。直接到我院子裏來,別吵著其他人。”
三個衛兵抬著第四個進來,麵如土色,血色全無,一雙桃花目緊閉,不是水溶是哪一個?林沫深呼吸了一口氣,喝住了要尖叫的聆歌聞音,隨口道:“抬我床上去。”順便吩咐聆歌:“打盆熱水來,剪子,還有幹淨的布條子,藥房裏頭弄個上等的老參來。”
水溶已然醒了,含著片參由著林沫給他處理傷口,養尊處優慣了,哪裏經得起這般折騰,額角細密的冷汗順著白玉樣的麵龐淌下來,麵目疼得有些猙獰了。
“還不錯,沒傷到筋骨心肝。”林沫打量著拔下來的箭頭,“皇家禦用的。”
“哼。”水溶冷笑一聲。
“我從來不知道北靜王爺是這麼勇猛果敢,置生死於度外的人,”林沫偏頭笑道,“還怕別人知道你的功勞,不敢回自己府上,要躲到我這裏來。”
水溶道:“你何必明知故問,浮之在那裏,我再貪生怕死,也要搏一搏的。”
三皇子水浮,字浮之。
林沫拍手笑道:“真真感人肺腑,堪稱情聖。”又笑,“可歎我林沫與王爺並沒有什麼多好的交情,王爺兩次三番地要殺我,如今到我這裏做什麼?”
“本王欠你個人情。”
“妙極了。”林沫心滿意足,“王爺歇下吧,不會有人懷疑到我府上的。”
水溶咳嗽了兩聲:“還有件事請侯爺幫忙。”
“王爺,我並不打算讓您欠我太多的人情。債多了,容易還不清。”他說完自去了外間,叫聆歌等守夜的丫鬟們好生服侍著,自己在外間的榻上睡去了。
到底沒睡得著。
當今是個孝子——老聖人讚他純孝至仁,隻是這世上哪有純粹的人當上皇帝的?當今在老聖人的十一個兒子中位居第七,非嫡非長,母族勢微,嶽家無權,結果他愣是一步一個腳印,踩著義忠老千歲和敬忠廢太子,包括忠順王的脊梁爬到了九五至尊的寶座。
一個為了登上大位摔死親子的人不會多簡單。
這一出究竟是忠順王鼓搗出來的還是當今動的手?局麵已經怎麼樣了?誰會是最後的贏家?
這些事情實在是讓人覺得緊張,還有一絲興奮。
聆歌聞音這幾個丫頭還是挺可靠的,雖說昨晚驚慌失措,早上醒的時候,她們已經麵色如常,服侍著林沫穿上衣服,才小聲道:“大爺,那位爺昨晚上醒了兩次,傷口奴婢瞅著,不算礙事,隻是怕還得用好藥養著。”
林沫點點頭:“也別出去買了,就用家裏庫房裏頭的藥材,你親自去領,管事的如果問起來,就說我昨晚罰了個小丫頭。”
聆歌點頭稱是。
“那那位爺的傷,要不要請個太醫來看?”
“家裏頭傷了個小丫頭就叫太醫?你以為我們家是什麼人呢。”林沫笑道,“他的傷我自己看著吧,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昨天那幾個侍衛呢?”
“守著那位爺呢。”
“倒是忠心,吃喝什麼的別委屈了他們,去取幾件平常衣服來給他們換上。你們幾個守了一晚上也累著了,取了藥就休息吧,找人來換你們。”
聆歌低頭應下了,又問:“若是其他人問起這位爺?”
“管事的都不能知道他的存在。”
聆歌心領神會地出門。
大爺打了個丫頭,卻又把那丫頭安排在自己屋裏頭,自己到外間將就了一夜的事兒傳得頗快,林家規矩甚嚴,再得勢的奴才也不敢議論主子,隻是私下裏打聽點什麼也是免不了的,畢竟林沫向來寬以待人,叫他不高興了,攆出去也就算了,從來沒出過動板子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