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惠大長公主千裏迢迢趕來京城,自然不獨獨為了孫女的婚事。以他們孔家的聲望地位,便是叫林沫回山東迎親也宜得的,更何況離他出孝還有一年,孔靜嫻的年紀也不算大,實在沒必要著急,叫人看了笑話去。她來,是為了另一個孫子的婚事:八百年沒聯係的皇兄忽然來了信,有意為孔家嫡子與忠順王的小女兒雅寧郡君指婚。
和惠是個極重規矩的公主,其生父端親王為宗人府宗令,自她被太皇太後收為義女後便一直對她執君臣禮,其後她又嫁入孔家,對於規矩禮數四個字十分看重。因而,也就不大瞧得起這位雅寧郡君——明明不過一個庶女,仗著忠順寵妾滅妻,撒嬌著要請封為郡主,雖事後遭禮部、宗人府、禦史等聯合進諫給攔了下來,但是好端端地毀了皇家名聲!這麼個驕縱的郡君,孔家怎麼可能要?皇兄把孔家當成什麼人了。因而她與兒媳長孫氏一合計,上京,來同宗人府先通口氣。
她年紀身份都高,在宗室中說得上話,連太上皇都高看她一等,她進宮同皇後說了一聲,告訴太後,她是來挑孫媳婦的。
一個挑字,把忠順王氣得摔了杯盞。
這樣一個長輩,自然是值得拜訪的,不過林沫不是那等輕浮之人,公主的門第不是那麼好踏,何況他如今是在孝中,未得公主宣召不便登門,再者說了,景寧郡君在公主府待嫁呢,他貿然上去,容易叫別人說郡君的閑話。
水溶對於他這種把好好的拉關係的機會扔一邊的行為表示不解:“怎麼了?我真不記得,你林侯爺是會把到手的結交機會放過去的人。你快要出孝了,大長公主深得兩位帝君的心意,她出嫁前,崇元皇帝甚至廢除了公主宣召駙馬的祖製,你若得她為你美言幾句,還愁出孝後的前程?”
“沒有去特意交好的必要。”林沫隨口道。
不管他是否去刻意結交,都是大長公主的孫女婿,人人都有私心,和惠公主當年自請和親西藏,以報帝後的恩情,不得不說,以退為進,將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扶上了端王的座位,並領宗人府宗令之職。可見也是個有遠見有魄力的。若說她沒有私心,何故崇元時的親王都泯然消散,唯獨端王府屹立不倒?既然景寧郡君是她最寵愛的孫女,那麼自己這個孫女婿,實在沒必要上趕著湊過去叫別人有話說。
水溶冷笑一聲:“你覺得忠順王和和惠大長公主二人若起了間隙,太上皇會幫哪一個?”
“這可難說,不過,若是北靜王爺你有兩個素來信任憐惜的孩子,一個天天管你要東西,一個一直默默地替你分憂解難,難得才有一求,你會答應誰的要求?”林沫挑眉。
水溶默默地舉起杯盞,輕呡了一口。
“聽說皇上給王爺指婚了?大喜。”
“什麼喜不喜的,不過,幸好是周家的姑娘,有周翰林那個老古董在,我也有借口先回絕了忠順王安排來的側妃。真是夠了,這幾年,自己先把側妃的位子填一填吧,回頭來幾個庶妃,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林沫笑道:“這種內事,告訴我真的沒關係麼?”
“你說呢?”水溶冷笑,“你這種人,難道猜不到我的心思?我痛痛快快地告訴你,還省你些許算計。”
“其實——”林沫猶豫地看著他。
水溶皺眉:“你還想說什麼橫豎我是被你算計怕了。”
其實,你被算計的價值已經消耗幹淨了。林沫默默地想。
實權不夠多的北靜王,又得罪了老臣和新貴,本來就是不是什麼朝堂助力,先頭的用處不過是用來打壓榮國府罷了,如今因著容嘉的一陣吵鬧,那賈母也沒再派人來他們家裏生事過,這事應該也能就算了,至於上次救水溶,說是要他記著欠個人情,到底也沒什麼大事,他為的不是救王爺,而是探聽那些皇家爭鬥的內幕。除此之外,水溶對他的仕途,著實沒什麼幫助。之所以現在還能耐著性子同他周旋,不過是莫名其妙地發現自己已經被打上三皇子係派的烙印時,才發現這個水溶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