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正和王夫人、尤氏、鳳姐在一塊兒抹骨牌,聽得到賴大回來了,忙叫人過來。鳳姐一溜煙地問:“老祖宗備下的禮送給林太太了沒有?她有沒有說喜歡不喜歡?今天林家的排場大不大?林兄弟來京裏沒幾年,來送行的人多不多?你見著林妹妹沒有?”

賈母笑道:“他才剛回來呢,你也讓他喝口茶喘喘氣。”鴛鴦早沏了茶,此時聽了這話,便笑盈盈地端了一碗給賴大。

賴大忙連勝說著“不敢勞煩鴛鴦姐姐”一邊恭敬地接過了,也不敢喝茶,便將今天的情狀一五一十地說了。

賈母沉默一會兒,道:“北靜王是個平易近人的,先頭蓉兒媳婦的事,他不還設了路祭?隻是這皇上親賜牌匾,命人送行的體麵,可是真真難得。回頭見了林哥兒,可得囑咐他好好做事,不能辜負了皇恩浩蕩。”

王夫人笑道:“我看林哥兒是個懂事的,定不會辜負老祖宗的苦心。賴大,林姑娘怎麼說?”

“說是風大,林姑娘和林家大奶奶一直在車裏沒出來。”賴大小心翼翼地回答,“林姑娘說謝過老祖宗。”

賈母略有失望,仍是笑道:“風兒大,我本來就說,我這外孫女兒身子不好,若是出去吹了風可怎麼得了,既然沒出來倒也省了我一樁心事,你今天累了一天,就先下去吧,過幾天是蓉兒生日,他們有沒有說來不來?”

“王爺隆威,小的沒敢問。”賴大訥訥道。

“下去吧。”賈母揮了揮手,鴛鴦跟著送賴大出去,“賴大哥也是的,平日裏多機敏的人,今天怎麼就什麼都說不好了?明知道老祖宗看重這個的,便是壯著膽子問一聲能怎麼的?林大爺還能當著王爺的麵罵我們榮國府的人不成?”

賴大抹汗道:“實在是不敢,你沒看到今天林大爺和北靜王的樣子,莫要說我,便是容二爺也不曾插上一句話。”

賈母不放心地等了幾日,聽聞到林家的下人給寧國府去了禮,賀了蓉大爺的生辰,這才放下心來,聽尤氏形容那些人的話:“是三個婆子送來的,我把她們帶來給老祖宗請安了。”

那三個婆子長得倒是不惹眼,穿著主子賞下的錦紋衣裳,語氣恭謹,就是人有些木訥,說一句回一句,一個字也不肯多說。尤氏旁敲側擊了許久,她們才肯說:“大爺說,天時又冷,奶奶姑娘們身子又不好,就不來了。”

“前些時候不是說要來的麼?”賈母急道,“莫非玉兒的身子又出了什麼岔子不是?”寶玉本在一旁急著要知道林妹妹的情況,此時更是如熱鍋上的螞蟻般:“老祖宗,我們快去把林妹妹接回來吧,這才回家幾天,時不時便要病上一病。”

為首的那個婆子磕了磕頭:“賈爺,可不敢這麼咒我們姑娘,大爺知道了要來同您拚命的。”

寶玉也意識到了自己說得不對,急得直跺腳。

“我們奶奶說,她活了這麼些年,沒有走這麼大老遠的路給侄兒過生日的禮數。姑娘說,她原來在家裏住了這麼些年,也沒聽太太多提東府。倒是蓉大爺,林大爺過生日的時候也不曾瞧見禮上門,如今他過生日,要是東府的人不追問,就說她身子不好,乏了出門要是追問了,就先管蓉大爺要當年林大爺同她自己生辰的賀禮。”那個婆子木著張臉,一字一句地學著靜嫻和黛玉說的話,偏偏形容十分僵硬,學不來黛玉等的半分靈氣,這話說出來便有些咄咄逼人了,便是探春尤氏等都皺了眉。

寶玉卻放下心來:“林妹妹沒事就好。”

寶釵笑道:“林妹妹這張嘴是越發地伶俐了,我是學不來半分這氣度。”湘雲道:“人家如今是侯府貴女啦,當然不是我們這種笨嘴拙舌的能比的,老太太天天想著林姐姐這個靈巧的,也分點心給我們這些笨拙的吧!”賈母喜得把她攬進了懷裏:“這就吃醋了?”

尤氏奉承道:“老祖宗偏心林丫頭鳳丫頭,我們見了都忍不住想要在嘴上抹點蜜,靈巧些,討老祖宗喜歡呢。”

薛姨媽道:“別的不說,就是沒有蓉兒生日的事,也該請請林哥兒一家的。老太太是知道的,先頭為了蟠兒那個不爭氣的,林哥兒做了回說客給柳大人說了我們蟠兒,如今蟠兒不在,我們該替他道給謝才是。”薛姨媽著急要見林沫也是有原因的,明年就是大選,前幾年寶釵的小選被薛蟠殺人的事兒給弄沒了秀女的名額,如今這大選,薛家不過區區皇商,根本沒有資格。前些時候賈珍請宮裏的太監喝酒,薛姨媽求了他打聽,太監酒足飯飽的時候說道:“貴府上有靖遠侯這麼近的貴戚,不去求他們家,倒來我這兒繞遠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