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君的朝服並不簡潔,單是頭上的金玉發冠就有不輕的分量,今兒來的人齊全,二聖親至,太後、皇後還有華太妃俱在,她甚至在殿外看到林澈和容嘉兩個,躬著身子候在外頭,看到她來,沒忍住哆嗦,拚命地使眼色。
靜嫻知道是出了事,不敢怠慢,一步一步地恭恭敬敬地行完整套大禮,才在皇帝叫起聲中起了身。
外殿除了忠敬王與忠順王、端親王,還有個極其年輕又極其贏弱的公子,一身紫色蟒袍,雍容貴氣。靜嫻猜到這一定就是允郡王水汲,果然,聽得到太上皇的聲音:“景寧啊,來見見你表兄。汲之,這邊是和惠唯一的孫女兒了。”
靜嫻忙上前行禮,水汲回了個半禮。她略一抬頭,倒吸了一口涼氣。
神色清冷,眼藏陰霾,然而五官眉目,幾乎與林沫同出一轍。
太上皇道:“朕覺著,汲之與泰隱生得倒有幾分相似,隻是皇帝同皇後都說瞧不出來,景寧與泰隱最是親近,來幫朕瞧瞧,是不是朕老眼昏花看錯了。”
皇帝與皇後連聲道不敢。
靜嫻定了定神色,方道:“我原在孔家時,母親也常說我與舅母有幾分相像,公主道,這天底下總共就不外乎圓的方的瓜子的鵝蛋的幾種臉像,大的小的長的圓的幾種眼,幾萬個人裏頭總能有幾個模樣有些像,母親定是思念娘家,才這麼覺著。陛下與允郡王多年不見,心裏每常掛念,覺著表哥與泰隱有幾分像,牽掛之情,應當與我母親同出一心。景寧要先替相公謝過陛下抬愛,想來陛下是覺得相公還是不賴的,不然怎麼拿正宗的王子皇孫比他呢。”
她桀驁慣了,也不常撒嬌,心裏沒底,隻得先把公主搬出來。期待太上皇看在妹妹的麵上,能不再深究下去。
聽到和惠公主,太上皇心裏冷哼了一聲,林沫如今高中狀元,又封了侯,瞧著的確配得上靜嫻,然而四五歲的時候,誰能料得到他的今天?那時候他也就是個行醫人家的義子,就算瞧著出息,誰能料到以後?和惠向來是個心大的,對靜嫻也是真心地寵愛,怎麼會想起給她結這一門親事?
世上這麼多人,長得像的確實有,可是無緣無故長這麼像的還真是不多。他放溫柔聲音:“朕這雙老眼睛還沒花到那份兒呢,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長得一模一樣的,朕還是頭一回見呢。”
靜嫻趕忙下跪,覺得頭皮發麻。
“朕琢磨著,誰都知道泰隱是林清養的,不過啥時候開始養,總得有個說法,結果吧,他一個弟弟,一個表弟,都是親近的不能再親近的人了,一個說是八月,一個說是十一月,就算有差,也不至於差這麼多吧。難不成林家這麼多年,就沒給他過過生辰?”
原先定親前合八字的時候,林沫的生辰寫的是十月十五下元節,大凶的日子,隻給了和惠公主知道,幸而靜嫻自己的八字也夠硬,這樁婚事才定的下來。林沫確實不怎麼過生辰,黛玉也曾經提過哥哥生日過的忒亂,倒像是想起哪天過就哪天過了。唯一來京裏過過的生辰是八月,聽黛玉說收了不少禮,容嘉還寫了百壽圖給他。那論理是知道他生辰的······靜嫻眼珠子一轉,道:“我聽師娘提過,相公被抱到林家的時候,先生看他身量,推出他是八月生的。他——他十一月來的家裏,所以也說是十一月過生辰。”
太上皇挑眉:“這麼說火,泰隱當真是八月裏生的?”
“景寧不敢說謊。”
皇後幾若不聞地鬆了一口氣,隨即道:“好孩子,跪著做什麼呢,快起來。”
“可不是,朕看著不光嚇到景寧,連汲之都慌了,快起來。”皇帝笑道,“泰隱是幾月生的又如何,他的年份擺在那裏。到底與義忠皇兄不像是有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