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晚宴的時候沒喝多少酒。他直覺有什麼不對勁。皇帝這個人,心思縝密,走一步之前能想到六七步,他既然敢帶賢德妃出來服侍,自有他的道理,隻怕算盤已經打得劈啪作響。他心裏盤算著,又想起林沫身上的傷,這人脾氣本來就不好,喜歡多想心事,如今一個人躺著,不知道在怎麼編排他呢。
人都是挺奇怪的,就如同水溶,先頭恨林沫恨得牙癢癢,被他利用了就想著一定要利用回去,鎮日裏打算的就是能不能幫到水浮。可意識到自己對林沫好像有點意思後,便又像是覺得他的性子都可愛了起來,甚至想著,這一個雖然比起水浮來還要難,但到底已經這麼親近了。他既然能在水浮身邊當了這麼多年的至交好友,便是換一個人,再喜歡上那麼十幾年,好像也不算什麼。
他這麼想著,就有些釋然了。
隻是散席的時候,卻見水浮走到了他身邊:“小皇叔有空嗎?我想同你說幾句話。”
想是為了戶部查賬的事兒。水溶有些不解,自己也不是個多忠君愛國的人,偏偏上心的兩個,一個賽一個地憂國憂民,隻恨不得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也要求個真相,叫人除了頭痛也沒別的辦法。
他同水浮一起往無人處走去,走了幾步才聽到水浮道:“我今日聽泰隱說要單獨與我說話,嚇了一跳,還以為他要說些什麼,我雖然平日裏老拿你們的事情開玩笑,但說到底,也不過就是開玩笑罷了。隻是泰隱這人卻與我不同,我能厚著臉皮裝作不曉得你的心思,想要同他裝糊塗卻難得很。”
水溶腦子“嗡”得一聲亂了,隻是不知怎的,竟想到:“他同我說這個做什麼?莫不是林沫也對他有幾分心思?”一麵又想,這兩個人本來就是誌向相同,一個路上的人,當年都是冷情冷性的,偏偏都對彼此上了心,一個急匆匆地去拜訪,一個真心實意地相交。他們要是看對了眼,總比看上他這麼個狡猾的牆頭草確實要容易些。不過這兩個人可是···啊?
隻是水浮卻笑道:“我這麼說固然是自私,隻是就如同你不愛別人送你女人一樣,我是真不愛男風。”如今男風算不得稀奇,有不少人家裏養著戲子,忠順王府上的琪官那簡直是出了名。隻是玩玩罷了,不當真,倒也不算什麼。隻是水浮卻不愛這個,倒不如說,他對女色也沒有多大興趣,心思本就不放在這些事上。
倒是與林沫十分相似。
水溶越發地覺得自己真是異想天開。
不過他既然已經釋然,也不在乎這些,他府上什麼年輕漂亮的男孩子沒有?不過是留個念想,讓自己心裏頭舒坦些。水浮同林沫這兩個人,比他要好的多,有他沒有、不敢有的執念,將來是要名垂情史的,而他,大約就是史書上匆匆略過的無功無過的一兩行字罷了。這種感情,說到最後,不過是個向往罷了。
水溶道:“無妨,我早知你不好這個,難道會強求?”
“便是因你如此,才要同你說,你如今也娶了妻,也快要做父親了,便是要不納側妃,也沒人能說你什麼。隻是你既然都已經這樣了,何不找個也好這個的,心裏有你的?也能過得舒坦些。泰隱這孩子,不是我說他,同我一般二般的,你若是要繼續這麼樣,小心誤了事。”
水溶心想,到底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心心念念的全都是這些事。水浮擔心他與林沫因此交惡,那些子爛帳查不下去,還是自己會甩袖子不幹甚至站到他們對麵去麼?卻不想想,他水溶縱有這個膽量同兩位皇上的心頭肉作對,也舍不得叫他們倆難做的。
買賣不成仁義在,這點道理他還是懂的。
最要緊的是,不舍得。
“有什麼要緊。”他笑道,“我這個人,難道不是一直就這樣。我之前沒有打擾你,以後自然也不會煩到他。再者說了,如今我名聲已經是這個樣子,連累了他,便是再找了人又如何?難道那些人就不會胡說八道?我等著看泰隱發脾氣好好地回一趟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