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容嘉是高高興興的,洞房裏頭的新娘子卻很是忐忑。
迎春在新房裏等了許久,司棋都急得出去看了幾次,容熹才醉醺醺地應酬了回來,媒婆笑著叫他掀了新娘蓋頭,又喝了合巹酒,一應禮節皆是一絲不苟,倒叫司棋心安,聽得有幾個小公子嚷著要鬧洞房,容熹也不說什麼,隔了老半會兒,才聽到容嘉懶散的聲音:“你們累不累啊,鬧了大半天了都,散了吧散了吧。”才算把他們夫婦二人救下。
隻是等人群散了,容熹卻沒要唐突的意思,隻說了聲:“睡罷,明兒要早起。”便和衣掀開了百子被,躺下睡了。
迎春僵著身子坐在床上,媒婆丫頭們都散了出去,她隻能看著明晃晃的兩盞鎏金雙喜燈,房裏牆上貼著雙喜聯子,中間是牡丹鳳凰圖,左右手邊各放了一對玉如意,整間屋子不是金的就是紅的,硬是驅散了寒冬的些許涼意。
她木著坐了半晚上,到底是倚著床歇下了。
司棋在外頭,什麼聲響也沒聽見,偷著抹了把眼淚,一晚上沒睡,第二天一早給迎春梳妝的時候,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姑爺看起來倒不像是個壞人,說話也不凶,隻是也說不上多可親,自己洗漱了,又叫了個婆子來,叫她去看遂承起了沒有。聽到遂承昨兒個是在二叔屋裏睡的,皺眉提了一句:“嘉兒自己還是孩子呢。”也沒多說什麼。
司棋知道迎春今兒個要去給婆婆請安,怕她耽誤了時辰,手上不免著急了些,容熹的乳母見了,道了一聲:“棋姑娘,莫要慌,仔細弄疼了奶奶,太太不是個嚴厲的人,不要怕。”隻是也隻說了這一句,今兒個又不單單是容白氏在,容明謙也在,雖說太太確實寬和,但是老爺可不是個喜歡拖延的人。
司棋知道榮國府名聲不太好,迎春又是個木訥的,家裏老爺太太又不能幫襯著,連嫁妝都簡薄得不像話,就怕容家對她不放在眼裏,聽得容熹的乳母都叫奶奶了,也才放寬了心,隨迎春去請安的時候也留了個心眼,容白氏果然十分慈祥,喝了迎春敬的茶,便給了份頗厚實的紅包,容明謙也不過絮叨了些從此夫婦和睦,叫容熹好好上進的話,過了一會兒,又叫了遂承來,遂承支支吾吾的,倒也沒叫母親,隻是敬了一杯茶就躲到了容嘉身後頭。
“這孩子,”容白氏笑道,“昨兒在小叔叔那兒好不好?叔叔欺負你沒有?”
容嘉插話:“母親把我當什麼人了。我欺負得了他呢!”
迎春坐在一邊,覺得手足無措,他們一家子嘻嘻哈哈的,自己卻遊離在外,好在她在榮國府裏頭也時常是這個樣子,過了半刻便也適應了過來,安分地伺候公婆小姑用膳,容白氏慈善,連聲道不用,容家規矩並沒有那麼嚴格,叫她也坐下來好好吃飯。
容熹抱著遂承,與容明謙、容嘉在另一桌上吃飯,遂承也乖巧,沒見他挑食鬧騰,倒是容嘉隔著人還跟他打鬧了幾句,被容明謙狠瞪了幾眼。
迎春偷偷打量了一眼桌上的小姑,容家一共四個姑娘,三個已經出門了的都嫁在各地,這趟大哥續弦也沒趕得及來京裏頭,畢竟將近年關,已經出門的姑奶奶到底也要打理婆家的事情,現如今席上隻有一個容四姑娘。
這個庶出的女兒曾有過被柳家拒婚的傳聞,但最近也定了名門大家,看著仍舊咋咋呼呼的,說話做事風風火火,不像是待字閨中的少女,倒像是個小子了,容白氏笑道:“你嚇著你嫂子了。”又對迎春道,“今天她還是收斂了,平常更不像話。”
迎春也不大會說話,不知道該怎麼應承,隻好點頭了事。
容白氏心裏暗道,姐姐說的果然沒錯,這孩子是個老實的,卻不是當家奶奶的樣兒,經不起事兒,更別說持家應酬,不過幸好,看著是個讓人省心的,不過鬧騰,應當也會對遂承好,隻求個家宅安寧了。
用過了早膳,容熹送迎春回門,賈家爺們擺了酒席待他,他也隻喝了一杯,便匆匆地回了家,今兒個要去答謝恩師親友,他家裏事情也多。賈母親自去見了迎春,問她婆婆小姑可好相處,歐陽氏留下的兒子如何,迎春一問三不知,倒叫她歎了口氣。
寶玉哭道:“二姐姐好端端地在家裏住著不好,做什麼偏偏要嫁人?別人家能有自己家好?”
司棋有些急,不禁插嘴道:“二爺這話說的,女兒家哪有不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