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1 / 3)

城門口的叫罵喧嘩聲一直到正午都沒能停歇。城裏頭到處是趕牛拉馬的聲音,像是在往城門那兒運什麼東西,後來,連他們房東的老頭子都動了起來,林沫也不好意思躺著了,翻出早就捂在兩床被子中間的棉褲,顫顫巍巍地穿上。水溶覺得他腫得跟水蘿卜似的,忍不住拍掌笑道:“真該叫人畫下來拿到京師裏去,看看下回你在城裏頭騎馬還有沒有大姑娘小媳婦往你身上扔花扔果子。”

林沫磨磨蹭蹭地穿好棉褲,又細致地綁好護膝、綁腿,他腿有舊疾,自己也不敢大意,綁好後邊越發地粗腫,走路時隻覺得兩條腿相互磨蹭著。水溶看著好笑:“你去為國為民救死扶傷去罷,我再睡會兒回籠覺。”

“你還真睡得著。”林沫埋汰了他一句,不過知道他昨晚上又燒了半晌,這會兒縱然退了,也指不定啥時候又染上風寒——這一路上他燒了好好了燒就沒停止過折騰。隨手給人捂好被子,他翻身下床,自己動手洗漱,而後便出門,一開房門就被撲麵而來的寒風激了個寒顫,裹緊襖子,跟著房東大爺一起出了院子。

老大爺年紀大了,身體倒還好,一路上攀話:“官爺是打京裏頭來?”

“是啊。”林沫隨口問,“老人家住在漠河,除了這陣子,其餘時候可還太平?”

“今年這樣的少見啊,原來再怎麼打,少有能進城呢,頭幾天白將軍還沒回來,時不時地就有北狄人闖進城裏頭來,大年初三那天,進來了有小一百個,殺了好多人哩。”老大爺心有戚戚,“那時候城裏頭也沒多少糧食了,不能餓著兵爺啊,大家夥兒都想法子弄吃的——幸好官爺你們來了。”

林沫心裏一動:“鶴城、德城沒有調吃的來?”

“那點哪裏能夠,都不夠畜生吃,不還有人嗎。”老大爺高高興興地,“官爺,我看您也年輕,成家了沒?”

林沫莞爾,道:“成家了。”他想起家裏的弟弟妹妹、妻子兒女,心情也頗是自在,“我看老大爺也不急?”

“白將軍說,把人關在咱們城門外頭,就不用急了,當年還有人打進關去,就到皇上腳下呢。現在也沒啥好急的了,又不愁吃,又不愁藥,城門加固了,他們一時半會兒進不來,再撐一會兒,援軍就來了。”老大爺笑嗬嗬地,倒是又問了一句,“隻是官爺都來了,怎麼援軍還不到?”

林沫一愣,信口開河:“我......我抄近道的,怕鄉親們沒飯吃。”

“官爺真是好人啊。”

路上人來人往,並不算有序。林沫看著大爺推車上的火油同石塊,離駐紮的兵營越來越近,行色匆匆的人也越來越多,在外頭跟人通報過,推著車子進去,有個大油布帳篷,本來是主帥營帳,但被空了出來安置些重傷病人,林沫抽身進去,一個個地挨個看過去,也有人要給他行禮,他直接搖頭扶人接著躺下,順便幫人看看骨頭正不正之類,有個伍長正給人換繃帶,見到他來,先說:“見過林大人——白將軍在城樓上。”

“我知道,我不去給他添亂。”林沫悶聲道。

漠河的城門和他腦袋裏的、和他二十年來見過的那麼多城門都有所不同。它很高,被各種石塊、木料加固得格外厚重,但是又千瘡百孔,叫人覺得顫顫巍巍的。城門上有十幾架投石車——其實原來隻有五架,另外幾個是匠人臨時趕工做出來的,很是粗糙,所以也不能放太重的石塊,更不能投擲火藥。

城門下麵就是叫陣的北狄人,他們剛失了一員大將,正是怒火旺盛的時候,幾乎是不管不顧地要衝上來報仇雪恨一樣。雲梯一個接著一個地駕、繩索鉤也一個接著一個地往上拋,隔著老遠的弓箭手,一到城門上人多就鋪開了漫天箭雨。

“他們哪來這麼多的物資?”林沫問。

小兵回道:“這小的哪能知道。”

不應該。

白時越沒空來理會外甥的心血來潮。他站在城門上,沒敢同平時一樣穿他那身顯眼的銀盔紅纓亮甲給人當箭靶子,隻是一步也沒離開,席賀扶著盾牌衝上來:“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