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9 章(1 / 2)

水溶這人,平日不說話,說起情話來還真沒幾個人挨得住。寶玉聞言怔怔地看過去,隻見燈光澄亮,北靜王微微側首,眉目低垂,正舉著茶盞輕吹了一口,輕煙還不夠濃烈,遮不住他溫和的眉眼,隻能叫寶玉越發地覺得這人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一個。

林沫這人,究竟有什麼好呢,北靜王也好,林妹妹也好,一個個地都離不開他,一副誰說他一句不好就要同人拚命的樣子。

單顯楊回了席上,有些不動聲色地神遊天外,水溶也沒在意,他隻覺得冷,然後又有點想見林沫,雖然他才分別了不到兩個時辰。隻是推杯把盞之間,卻見管事的站在鶴年軒外頭徘徊,便問了一聲:“怎麼了?”

“爺,靖遠侯來了。”

一時間,席上的三個男人,甚至連桌子邊上唱曲兒的小齡兒都抖了一抖。

水溶的手指正攢在一隻玉鬥的杯麵上,再往下頭挪幾寸,就能觸碰到隔壁伺候他們喝酒的茗倌保養良好粉白如玉的手指,聽了管事的來報,隻得不動聲色地縮回來,笑眯眯地叫人多備一雙碗筷:“泰隱口味跟咱們不大一樣,廚房再弄兩個菜來,他上回要喝的梨花白還有?”

管事的猶豫了半晌,湊到他耳邊悄聲道:“靖遠侯嫌鶴年軒太冷,說在您屋裏頭候著。”

一回了京裏,靖遠侯立刻就沒了在北狄的好養活,開始嬌氣得不像個男人,他妻子妹子也由得他折騰,甚至把他寵得不像話。

單顯楊笑得尷尬:“靖遠侯不願意來同我們一道?”說是這樣,眼底的狠色甚至都有些遮擋不住了。他到底是南安王府一人之下的主子,從來也沒低聲下氣求過誰。如今誰都說靖遠侯身份特殊,便是皇子們都得敬他幾分,就連南安王,被他搶白了一通,也沒落著什麼好。隻是父王到底年紀大了,麵上擱扯不開來,他才來,想著有北靜王說和,靖遠侯麵子就算天大,也不會真拿王爺不放眼裏,誰知今日,還沒見著麵,就覺得京城裏那些說法,實在是太貶低了林沫的倨傲!

水溶皺了皺眉,林沫不說還好,一說起來,他也覺得鶴年軒空曠得不像話。隻是客人還在,水溶又是一貫地左右逢源,就算真站林沫身後了,也沒有和別人撕破臉皮不給人台階下的習慣,於是便道:“我們就在這兒喝酒,他樂意就來,不樂意麼,我也拿他沒辦法。你伺候好了,他要是不高興,我拿你是問。”

單顯楊顯然是跟水溶廝混了好些年的,說話也直:“好兄弟,這麼個人,難為你捧著了。”

京城裏誰都知道北靜王和靖遠侯關係好,具體好到哪兒,誰也不敢說。不過單顯楊隻覺得自打有了林沫,水溶的不少舉動就不太像話了,故而如今嘴一張,就是一通嘲諷。

寶玉聽了倒是心驚膽戰,他沒覺得林沫又多好,卻明白水溶很有幾分真心,不然也不至於對著他拉下臉來。

單顯楊平日裏也不鑽營那些仕途經濟,同他在一起,雖然總是擺些架子,卻很叫寶玉覺得舒服,實在是不願意見他得罪水溶。

隻是水溶卻沒多小氣,他甚至笑了起來:“怎麼難為?就靠那張臉,我就不忍心叫他生氣。”

他這話說得倒沒錯,就是單顯楊也不得不承認。靖遠侯生了張被上天眷顧的臉,當年初來京師的時候,周翰林說的那句“狀元郎好顏色”,見過他的也都對他那張臉讚賞有加。其實真說來,林侯論眉眼比柳郎要遜色些,隻是柳湘茹到底身子骨弱些,即使拚命掙紮了停止著腰杆子,旁人看他依舊覺得身形孱弱如弱柳扶風,林沫大約就是憑著頎長筆直的身形叫那些拈酸的文人寫出那些溢美之詞來。何況柳湘茹素來不喜些人評價他的相貌,於是林侯那張臉就越發地經典。上回還有人開玩笑,說本朝人已經懶得誇人家“貌比潘安”了,隻說了句“知道林侯爺麼,可長得不必那一位差”。

北靜王自然沒有別人的好文采,不過他也隻需要說一句話就夠了:“看著他那張臉,我就覺得他說什麼都是對的。”

說什麼都是對的的林大爺慢悠悠地等了半晌,確定北靜王今兒個沒開玩笑,想了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也隻得叫人帶路往鶴年軒去了。今天水溶的兩個客人,單顯楊他不熟,賈寶玉卻是知道的,水溶這人麵皮兒正經,裏頭就是個二皮臉,見著人家小哥兒長得俊秀點就連呼吸喘氣兒都帶著點勾引,林沫信他對自己真心,卻不信他真能管得住自己的眼珠子手腕子甚至下半身。

於是南安王世子同榮國府的寶二爺又喝了兩盅酒,想想主人家還有算不上佳人的佳人候著,打算告辭的時候,就看到嫌棄鶴年軒的靖遠侯裹著一身大紅滾水貂毛邊兒的鬥篷,慢騰騰地踱了進來。

那身量,簡直叫寶玉晃了眼,人近了,才晃過神來。

他同林妹妹,還生得真有幾分相像。

水溶卻鬧了個大紅臉——他認得林沫身上那件披風,裏襯子還是北靜太妃親手縫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