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1 / 3)

賈寶玉一直是個過分天真的公子哥兒。就連與他年紀相仿,素來一道吃喝玩樂的馮紫英、衛若蘭都開始接觸家裏的人際往來,他仍舊蜷縮在祖母的羽翼之下,不諳世事,軟糯無邪。元春難得回家一趟,說實在的,也知道自己回來得不妥當,不過在宮裏頭實在是太冷清了,忍不住要見見娘家人,哪怕連頓便飯也吃不得。隻是見了自小疼愛的幼弟,也隻得暗歎一聲:“要是珠兒還在就好了。”

若是賈珠還在,寶玉盡可以這般不懂事,誰也不會覺得要緊。

可這趟回來,叔伯兄弟們,祖母、母親,一個個地對著她訴苦念委屈,唯一的幼弟倒是沒有求前程,隻是所求之事讓她更加地隻能苦笑。身邊的太監宮女多半是太上皇、皇後宮裏的,隻是她也顧不得那麼多,隻告訴祖母:“吳國公主過幾日就要進宮了,她也是個可憐的,如今好歹都熬過去了,隻是我想著,林淑人好歹是老夫人肚子裏出來的,平常多走動走動,莫要太生分了。她如今是不缺奉承的人了,隻是就因為這樣,什麼人都去噓寒問暖了,咱們反而沒個動靜,豈不叫人心寒?”

賈母連忙應下:“娘娘說的是。”心裏也斟酌著,黛玉進宮,對元春也是助力。隻是表妹做了皇後的義女,隻怕表姐的處境越發地難過了。別人說起來,這輩分如何呢!

元春好歹忍住了淚水,又小心囑咐了賈母幾句,輕聲道:“知道夫人、宜人委屈,隻是想想,靖遠侯是什麼人?別說你們,本宮都怵靖遠侯妃呢!他那性子,難道不得罪人?想想那些王子皇孫,咱們又有什麼。”又對邢夫人道,“本宮是不知家裏何故分了家,不過老太太尚在,行事到底要有個大家子的樣子。”

她上回回家省親,榮寧二府特地建了省親別墅迎接,極盡鋪張之能,元春看了雖然心憂,但到底看得出來家裏頭還有些底子,這回回娘家,看著家裏頭,照樣是錦衣玉食,但她是何等富貴裏養出來的眼睛?別的不說,單是賈母身上的那套首飾,光彩奪目,可是,竟是她上次回來省親的時候的那一套。這套成色自然是好的,隻怕捧著金山銀山都沒法買到。隻是年年有時新的款式,像她們這樣的大戶人家,雖然自然是祖傳的珠寶更珍貴些,但還是要花大價錢時常置辦時新的。賈母也是個喜歡新鮮東西的,她還把這套首飾拿出來戴,也隻說明了一件事兒——她這麼些年來,就沒置辦過比這套像樣的了。

她也隻能暗自無奈,娘家指望她在宮裏頭給他們說說好話,她指望娘家出息給自己依仗,都是心有所求卻什麼都得不到,所以誰也別怪誰。

隻是哪裏能甘心呢。

當年她被冊封之時,人人豔羨,風頭無倆,便是榮寧二府,亦是昂頭走路,步步生風。彼時黛玉還不過是個剛沒了爹的孤女,依附著她那便宜哥哥,兩個都隻能勉強叫做孩子,走在這京城的風口浪尖上,誰瞧著都孤苦伶仃。誰知道轉眼才幾年?當年可憐見兒的小表妹,搖身一變成了吳國公主。雖說不過是皇後養女,並未正式冊封,但難道她賢德妃的冊封儀式就正兒八經了?更何況,她賈元春的兄弟們都是些什麼人,那位小公主的背後,卻有個盡心盡力為她謀劃的靖遠侯。當年被人們輕視的小侯爺,蟄伏了整整三年,贏取了孝義名聲,然而他的前程,並未因那三年有絲毫的折損。

怎能不妒。

元春回了宮沒多久,就聽說景柔公主被罰了禁足,還是皇帝親自下的口諭,不禁吃了一驚。這位小公主出身有所不同,素來被皇帝偏愛,更何況如今駙馬人選已定,公主在宮裏頭待得時間自然長不了,德妃愈加得舍不得,便是皇帝也更是疼愛幾分。怎的就發了這麼大的火。

“叫駙馬家聽見像什麼樣子。”太上皇不常管孫子孫女的閑事,這次倒是開了口。

“這丫頭自己設公主府另住的,若還是這樣的性子,隻怕駙馬要與她不知遠成什麼樣去。”皇帝歎了口氣。他是喜愛女孩兒有些小性子的,皇家的女兒,本來也當傲氣嬌氣,唯唯諾諾的像什麼樣子。隻是幾次三番地頂撞嫡母,就太不像話了。皇後近來也暴躁,不顧德妃哀求,罰了幾個她的貼身宮女,甚至還有個陪嫁的奶嬤嬤也去領了杖責。景柔愈發地生氣,聽說父皇正在皇後那兒喝茶,便打著替奶嬤嬤求情的名義告狀去了。皇帝雖然偏疼這個女兒,卻被和貴人一聲“皇後不是按宮裏的規矩罰的?”弄清醒了腦子,加上皇後在一邊笑著說的“得罪了陛下的掌上明珠,不躲遠些,難道還去陛下麵前討沒趣?”十分可憐,又見幾分結發夫妻的親昵,他自然是明白,若是今兒個為景柔破了例,日後皇後再在宮裏頭立規矩可就麻煩了。本來就是要給太上皇、太妃們麵子的,若是如今連公主都能踩著她,那像什麼話。於是也不顧皇後說情,給景柔關了禁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