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9 章(1 / 2)

駙馬案一出,京師動容。

權貴殺人,素來講究一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薛蟠不過是一介白身,殺了馮家的獨苗,尚能瞞天過海,半點事兒全無,何況是符榮這樣的世家子弟?不過,粉飾出來的太平終究也不過是泥地上的一層白灰,有人拚著要嗆到把那層灰吹起來,血淋淋得就怎麼也遮不住了。

今年是皇帝的五十千秋,照例是要開恩科的,京裏頭已經有不少舉子趕了路過來,安心備考。如今聽說了這事,文人風骨作祟,一個個地以筆興伐,把案子鬧得震天響。京兆府尹愁白了頭發,卻也沒有辦法。

隻是現在喊得起勁的這些人,難道容嘉沒寫狀子以前,符榮鬧事街頭踩死個人,他們就半點風聲都沒聽聞?亦不過是看已經有人出頭了,還是個背景不輸那位的刺頭,知道這事兒十拿九穩了,也跟著瞎搏個名聲便罷。容嘉倒也知道這些學子幫不上什麼忙,自然不會答應他們做什麼聯名上書之類的稀罕事兒——也沒這個必要,他的身份擺在那兒,就算知道京兆府要為難,卻也知道他們並不敢直接不拿容嘉的話當話。就算不看吳國公主,容嘉這孩子背景也足夠硬,容明謙算是封疆大吏,白家也是功勳赫赫,真論起來,還真不怕跟方家、符家比。

林澈抱怨容嘉不懂事:“他倒是沒什麼,姐姐不是要進宮?那兩個公主都算她姑姑了,宮裏頭總是要遇見的,姐姐豈不尷尬呢?”林沫看了他一眼:“你姐姐一會兒過來,你說給她聽。”林澈忙道:“這話該哥哥說給容表哥聽去,又關我什麼事。”

黛玉過來的時候麵上倒沒什麼為難,不過林沫還是學了一通林澈的話給她聽。黛玉一聽,笑眯眯地起身對林澈道謝,羞得他無話可說。

“澈兒覺得仲澐此舉,自找沒事,還連累了你。”林沫道。黛玉卻道:“這些事本該由你們男人做決定,很不與我想幹,我竟是不知別人要怎麼想才能怪到我頭上來。便就算他們腦子發熱,難道做錯事的是容表哥?他既沒有狂妄殺人,也沒有包庇罪犯,怎麼輪的到別人說他?”

林沫哈哈大笑。

林澈道:“姐姐何苦替他說話來?你明知道他來這一出,姐姐得過得艱難點。”別人不說,就是景柔公主,那可就真的找到話說了。宗室女子素來是被優待的,公主更是天之驕女,皇帝既不用擔心她們爭權奪位,自然也會叫她們過得好些,搏個善待宗親的好名聲。故而這個群體,其實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誰能保證,自家駙馬是個克己複禮,遵紀守法的?誰能保證一輩子不誤入歧途呢。他們這些人囂張了一輩子,手底下攢下的事兒其實並不多,不過掩蓋得好,也沒人敢撕開那層麵紗罷了。容嘉這回,說是在為民伸冤,但在這些貴主看來,卻是在挑戰公主的權威了,進而無視皇室的尊嚴了。

黛玉道:“說的像容表哥要跟所有駙馬打官司一樣。”

她這話倒是說到了點子上。容嘉為何要與權貴作對?他自己也是要做駙馬的人啊。隻是那些人做得實在是不像話了。為了自己的幾分例子錢,弄得人家破人亡,雞犬不寧。老百姓也是人,不獨這些王孫貴族是爹生娘養的,壓得多了,國將不國。容嘉念了十幾年的書,看不慣這些罷了。也不看看罵容嘉的都是什麼人?是像賈赦這樣的不拿人當人命看的。但凡要點臉麵的,也不敢說容嘉做得不對,就是賈母聽說了,也最多說他到底還是個小孩子,行事過於衝動罷了。

可是若無這份衝動,餘慶喜就當白死,他去鳴冤的兒子也得繼續被關在那土牢裏,生死不詳,求助無門。若非餘家老漢神誌不清,一心求死撞上了容嘉的馬——又幸虧容嘉向來守禮,從來不在京城裏頭跑馬,騎術也不俗,沒傷到他,這也就真和當年那麼多悄無聲息的冤案一樣,白死了一家子卻沒任何說法了。

水溶笑著對林沫道:“方相又回去打兒子了。公主也沒攔得住。”

“老爺子好麵子。”林沫道,“不過他打了這麼幾頓,皇上隻怕真不好意思對方駙馬怎麼樣了。”

水溶道:“容老弟可惹了個不得了的對手。方家是百年望族,雖然現在沒太宗時候中用了,不過要保個駙馬,那還不容易?不過就算方平蘊全須全尾,人家指不定仍以為是糟了容老弟的暗算呢。”林沫不以為意:“仲澐也不是單槍匹馬呢。”

“我就奇了怪了,你往常動不動就恨這個做事不穩重,恨那個要連累你的,這次怎麼一句話也不多說?”水溶覺得自己簡直需要喝兩口醋了,“到底是你打小看著長大的?就是不一般。”

林澈喝了口茶:“他的確是太年輕。若是擱了我,隻會一口咬死了符榮把他往死裏奏,他當街殺人,明婉公主亦不會願意保他。起碼這一宗官司是穩贏的。”水溶點頭道:“但他卻並不滿足,要連著方平蘊一起告。方駙馬可不是符榮那個紈絝子弟,就算真的動了私刑,想必也有法子盡找些看不出來的地方動手,回頭也就隨他怎麼說了,容老弟倒還有可能被他倒打一耙,就是昭沁書院那一場都可能被拿出來說事。若是擔了個妄言的名聲,於他仕途大不利。甚至,得有不少人懷疑到你。方相改革,你素來是不鹹不淡的,多少人得以為他此舉是替你對方家出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