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得了林沫的首肯,靜嫻也不再瞻前顧後了——不過依她的性子,就是林沫不答應,她也是要去說道說道的,當下也顧不得陳母年老,叫了人來自己府上喝茶,先說了周家丫頭的好處:“原是北靜王妃閨中極親密的侄女兒,姿容極好,性情又溫順,也不是沒有娘家依仗,小陳大人這不冷不熱的,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若是真的沒這份心思,早早地告訴了我,我好給那丫頭說別家去。不說她姓周呢,單那丫頭的品貌,難道配不上小陳大人?”
陳母一把年紀了,本就十分中意周家姑娘,聽了這話登時嚇破了膽,忙同靜嫻說了半天好話,回去了以後,氣得叫陳也俊回來訓話。陳也俊見母親老淚縱橫,腦子一凜,也明白了個輕重緩急。
原先覺得周家的姑娘自己品行雖好,到底是周家旁支,她父親也不過是個捐出來的閑職,縱有幾分家產,對他日後仕途也無甚助力,未免就有了些許不滿意。隻是回過頭來一想,不管她直係旁係,好賴是個姓周的,周翰林就得認這個侄孫女兒,水溶還得認他這個內侄女婿呢。難道林沫娶了景寧郡君,就真的是文宣公替他跑上跑下地張羅鋪路?周家這樣的望族,靜嫻話雖難聽,卻也是真話——原就是他高攀了。
“你直接同他母親講的?也不怕老人家身子本就不好,給你嚇壞了。”林沫雖是這麼說的,語氣裏並無不悅,“懷明極通庶務,然而缺了決斷之能,凡事想的太多了,就有些瞻前顧後,也罷,橫豎他嶽家也是不得了的,他身上不是還有個雲騎尉的爵兒?前程得他自己掙。”
靜嫻發了一趟火,自覺十分暢快,冷笑道:“我是不知你們前頭的事兒,不過這回連我都火了,難道北靜王什麼也不說?”
“他?他最近很是有些心不在焉呢。”林沫這麼回答。
因為扶搖翁主是女子,雖說人家並不介意,倒是漢家的大老爺們們覺得臊得慌,最後還是皇後宮中設宴款待。黛玉自然是聽說過那天的風雲的,心裏惱火這位貴客不知禮數,壞她哥哥清譽,宗室的公主、郡主們又都被皇後提前說了“番邦與咱們禮數不同,要是不小心學了她的脾性,那也就隻能隨著她去番邦才稍微像話了”,故而一步一行皆跟著景宜公主,什麼也不多說。
景宜公主已然下嫁,是出了閣的皇家姑奶奶了,身份又比以往不同,縱然皇帝更偏愛景柔一些,如今諸事,倒是她打頭。她雖是個老實性子,到底是宮廷裏頭長大的,皇後讚她穩妥,吩咐著黛玉:“你凡事跟著大姐姐就是了。”又把景柔、景樂公主招過去說話。
在座的都是貴婦,不難發覺,今兒個除了長公主、公主的座序有了大變動以外,妃嬪們的座序也同以往不大一樣。以往大宴,賈貴妃、吳貴妃二人總因身子不好,不大能出來,因此皇後之下,便是德妃、賢妃、珍妃、淑妃四個,如果下頭的嬪甚至貴人娘家有什麼大功績,也能上上桌子。而今兒個,元妃那是沒法子了,已經到了油盡燈枯,撐得一日算一日的地步了,吳貴妃竟是撐著病體出席了,德妃不得不往後挪了個席麵。
若說起吳貴妃,那也是個奇人,當年老聖人親自指給了皇帝做側妃,跟已故的舒皇貴妃一起迎王妃入府的人物。家底子也不薄,人生得尤其漂亮,其母是當年赫赫有名的京師第一美人——不過大家子的主母,得這麼個名號,實在不太好聽。皇帝當年還是個皇子,初嚐男女滋味,便是這麼個佳人,不可謂不寵愛,隻可惜她連生了兩個女兒,竟都是口不能言,足不能行的癡兒,縱然打小就能看出冰肌玉骨容貌極佳,也叫人失望透頂了,且都活了兩三歲就沒了。若非後來韓王、趙王等相繼降生,都是康健齊全的,皇帝簡直要被人笑死。
待得王妃入府,母親娘家的親表妹,打小一塊兒玩的,知根知底,加上容顏雖不若吳氏絕豔,勝在清秀可人,溫順體貼,打理內務是一把好手,家裏家外不叫他操心,嫁來不到一年就生了秦王,也是個聰慧健康的,皇帝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不覺對吳貴妃起了疑心。
然再怎麼懷疑也是家醜,吳家勢大,吳妃也是府裏的老人了,皇帝即位後,給她封了個貴妃。然而那兩個早夭的皇女,卻並未得以追封,尋常人也不會議論到,仿佛那皇長女與皇次女從未出生過似的,皇後帶頭,叫景宜大公主,下頭人自然效仿。
因著吳貴妃身體不好,不用去給皇後、皇太後請安,也不敢勞動她,她住的麗陽宮清靜又雅致,然則偏殿卻沒有要她教導的常在、貴人等,每回大宴,也是推脫著不來,皇後親自賜下席麵過去。今次算是這位貴妃娘娘頭一遭盛裝亮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