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緋向來睡得都很淺,這是前世被淩辱販賣時留下的後遺症。
腦海裏充溢了許多問題,一片黑暗之中,慕容緋聽到窗口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
幾乎是本能反應,拔出固定發髻的鳳頭釵,慕容緋合了長衫,靜靜地跪坐在床上。
她今晚害皇後的女兒失去南帝寵愛,慕容皓軒又逼得她不得不對他們道歉,皇後或許動不了慕容皓軒,但將她獨自一人安排在玉芙宮,要說沒有異心都不可能。
五步,四步,三步……
慕容緋閉眼,青絲低垂,容顏靜好,那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要殺人的主。
紅紗帳被掀開的那一刻,鳳頭釵裏的毒針悉數射出,但對麵的姑娘卻一動不動,唇瓣甚至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
殺手大駭,卻早已來不及躲閃。
後麵趕來的雲歸翎也是一頓。
床上的女子墨發如瀑,白皙的肌膚在月光映照下幾近陶瓷模樣,她著了一身水碧色對襟長衫,垂著眸,掩去晚宴上那身脫俗絕塵的妖冶。
“雲歸公子幾番糾纏究竟有何所圖。”慕容緋並未抬眼,心裏卻暗自盤算著自己是否能夠與這深藏不漏的雲歸翎敵手,今晚宴會之上慕容皓軒釋放威壓,這位國師之子卻跟沒事人一樣神清氣爽。
雲歸翎見她並不害怕身前的屍體,微微挑眉,“郡主果非常人。”
慕容緋溫柔淺笑,眸中卻盡是冰冷之色。
“雲歸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雲歸翎此時穿著一件墨色宮裝,半蹲在屍體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但慕容緋還是很清楚地看到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玉瓶,修長的手指扣動瓶中機關,瓶裏的液體便流至殺手屍體上,不消片刻,屍體便消失無蹤。
慕容緋麵色不變,隻是藏在身後的左手卻早已緊緊攥住了被子。
“我要是專門跑過來給郡主收拾殘局的,你可信?”
有一個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但慕容緋卻極力保持著自己聲線的穩定。
“我信。”
雲歸翎仍是笑眯眯的模樣,甚至十分囂張地坐在了離慕容緋極近的床沿。
慕容緋很想把手裏的鳳頭釵紮進他的脖子,但她硬生生克製住了。
如果是真的。
如果他真的是。
“慕容緋,你可有往昔?”
……
銀虞被撕成碎片的那一天,本該在方氏陷害中死去的慕容緋蘇醒於荒野厚土之下。
周圍一片陰暗,混雜的記憶一齊入腦,泥土的腥臭湧入口鼻,她是那麼的絕望,心如死灰卻不甘離世。
心中有一個聲音告訴她,要活。
所以當她滿身血汙出現在尋鈺麵前時,嚇得尋鈺把她當野人給敲暈了。
後來她被帶去了戈穀,一個迷陣機關緊鎖的世外桃源,拚命隱瞞的重生之事也被戳穿,自稱絕玄的老人笑看被裹成蠶卵的她緩緩道今日起她就是自己的弟子。
後來絕玄教了她許多,從謀權到建業,從詩歌詞賦到刀槍棍劍。
“你既有往昔,腳下的路便不會尋常。”
於是她終於肯叫絕玄一聲師傅,尋鈺一聲師兄……
“慕容小姐?”雲歸翎當然沒錯過慕容緋神色中一閃而過的震驚,後又陷入迷茫的神情,便知此事有戲,語氣裏更是不經意間染上了三分愉悅。
慕容緋回神,輕輕鬆開了攥著棉被的手。
“你是大師兄吧,被師傅藏得極緊的那個。”
化屍水或許哪裏都可以有,但是戈穀的化屍水卻能使屍體消失後不留下一丁點痕跡,那瓶子的精巧,也是絕玄機關之學中獨一無二的。一聲往昔,更是確定了她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