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這樣的公子哥,根本不懂得尊重人。而他自己,什麼時候被尊重過?
他從來,就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喔,如果那件事算的話,他曾經是試圖反抗過,遺憾的是,從未成功。
1
幾乎是一夜之間入了冬。
江南的四季總是不太分明,好像剛剛還穿著T恤和人字拖,來不及整理衣櫃,就迫不及待地披上了大衣。
許旻生顯然是還沒適應這溫差,從電台出來的時候,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最近又新添了一檔夜檔的音樂節目,每每下線都以至深夜,卻正值C城喧囂繁華之時。
C城是出了名的午夜城市,如同夜幕降臨時華燈初上的刹那芳華,淩晨才是高潮。
到處是夜市,各種服飾、首飾、鞋包以及夜宵攤前人聲鼎沸。討價還價,胡侃亂聊的聲音悠長而久遠地像燒烤爐上的燎燎煙灰,冉冉升起,飄向遙遠的天空。
許旻生裹緊大衣走過這喧鬧的街道,竟生出一些落寞。那些搖曳在半空的熱氣球竟活生生地映出了秦欒樹的臉。他陡然一驚,回過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心裏想著這個隻見過兩麵根本不相熟的女孩,竟會到了精神恍惚的程度?
是一見鍾情嗎?好像不是。
許旻生在電台上班,工作需要,經常會接觸到那些大牌的明星。他見多了美女,而秦欒樹頂多隻是個小清新。她不是他的菜,可是,他卻總想見她,和她聊聊天。就像是久違的老朋友,毫無芥蒂地聊天。
令他懊惱的是,他還是沒拿到她的電話號碼。
若不是那天蕭冉的出現,也許,一切都是極好的開始。可他偏偏不能讓蕭冉看穿自己的心事,所以,即便蕭冉有她的號碼,他也不能直白地要。對於蕭冉與秦欒樹之間,他有種強烈的危機感。
一個戴著帽子的女孩拿著兩杯奶茶莽莽撞撞地向他走來,被路人擠了一下,踉蹌幾步,竟倒向許旻生。奶茶差點潑到他的外套上,好在女孩還算敏捷,及時支撐住,忙不迭地向許旻生道歉。
許旻生見沒事,便微微點頭,直接朝前走。女孩卻隔著人群在身後呼喊道:“許旻生,許旻生!”
他有些納悶,雖然他的節目很火,微博上的留言也很多,可是,說實話,在生活中認出他的人不多。畢竟,他隻是個躲在幕後靠聲音謀生的人。
於是,他回頭,看向剛才那個女孩。
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睛,普普通通的裝扮,放在人群中,並無辨識度。可,好像有些麵熟的感覺……
“是我啊,我是阮綿綿,秦欒樹的好姐們兒!上次,一起吃飯的!”
女孩見他有些蒙,心底有一絲失望,可還是奮力地介紹自己,企圖喚回他的記憶。
提到秦欒樹的時候,他恍然。
“怎麼這麼晚還一個人在外麵晃蕩?”剛問完這句,許旻生看見她手裏的兩杯奶茶,又加了一句,“和男朋友逛夜市?”
阮綿綿的臉瞬間便紅了。
“哪裏來的男朋友,是秦欒樹。她在這兒擺夜攤,我來看看她!”
許旻生的心陡然一跳,卻不露聲色地說:“是嗎?在哪兒?我也去看看。”
阮綿綿欣然應允。她帶著他一路上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
“許旻生,你每天都幹什麼呢?吃什麼?你的生活是不是很豐富呢……”
許旻生倒也不厭煩,笑眯眯地應道:“其實也和你一樣吃喝拉撒。”
“可你連說吃喝拉撒都說得那麼動聽。”
阮綿綿花癡地說。
這一回,許旻生沒有接她的話,他的目光停在了不遠處的某個攤位上。
在鬧市之間,秦欒樹與別的小販沒什麼區別,隨意地盤著花苞頭,一身便服,腳上還是那雙無辜的魚嘴鞋,挎著個包。可許旻生隔著湧動的人群一眼便看見了她。她似乎也沒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寒流,一邊說,還一邊打著噴嚏。蕭瑟的寒風中,她單薄的身子像是一縷羸弱的小草,搖搖欲墜。
許旻生安靜地杵在那兒。遠處,似乎有歌聲,一深,一淺地飄過。
2
秦欒樹賣的是自己做的手工,沒什麼成本。項鏈,手鏈,手機掛飾,還有各種蝴蝶結發卡。她手巧,做出來的東西別致又廉價,一來便吸引了很多看客。她賣力地推銷著,一眨眼就賣出了許多。或許是她長得一副討喜的模樣,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秦欒樹歡脫地收著錢,心裏還直埋怨:“阮綿綿怎麼還不來幫忙!”
她不知道,阮綿綿在不遠處用難過的眼神看了她多久。她嘟嘟囔囔地說:“怎麼做什麼像什麼呢。現在就像個十足的小販,還是城管一來就得收拾東西逃跑的那種。”
“她不上學嗎?”許旻生不由得問。
“名牌大學生,上到大三,自己退學了。”阮綿綿歎口氣。
“為什麼?”許旻生越來越覺得秦欒樹像個謎,看起來簡單,做起事來是個幹脆利索的女漢子,卻又時不時地讓他見到她柔弱的一麵。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阮綿綿這才從痛惜中回過神。她抬頭看了看許旻生,原以為能從他口裏得到什麼她不得知的事情呢,看樣子,他們也不是很熟嘛!所以,阮綿綿誓死要捍衛閨蜜的隱私,於是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她確實也不知道。她們之間無話不談,唯獨退學這件事,她始終沒有告訴她真正的原因。
但許旻生自然是知道,她為什麼來擺地攤。沒有學曆,找不到好的工作,還背負著莫須有的兩萬塊的債務,對於一個普通女孩來說,確實是有點窘迫。他抬眼看著她在月光下忙碌的影子,突然想要為她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