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你我枉花光心計,愛競逐鏡花那美麗。怕幸運會轉眼遠逝,為貪嗔喜惡怒著迷。
責你我太貪功戀勢,怪大地眾生太美麗。悔舊日太執信約誓,為悲歡哀怨妒著迷。
舍不得璀燦俗世,躲不開癡戀的欣慰,找不到色相代替,參一生參不透這條難題。
吞風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欺山趕海踐雪徑也未絕望,貪歡一刻偏叫那兒女情長埋葬。
待江山事恩義事心中標尺,無愧於我,心所向——愛你一次一生一世--------------開篇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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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九貞十一年夏末
帝都長安
太和殿
“阿茵,你我相識數十載,可曾料到如今這番境地?”一個麵如滿月,發髻垂懸如弓,身穿正湖藍的宮裝女子半蹲在地,語氣輕柔的對著地上躺著的一個臉色蒼白盡雪,眼淚和著嘴唇不斷往外湧出烏紅鮮血的女子說話。不遠處散亂著一精致的金黃酒壺,酒液青紅,一支酒杯靜靜被燈光襯出詭異的亮澤。
那女子著繁複花色錦袍,錦袍大開逶迤在地,她無聲的仰躺在冰涼的地麵,雙手緊握橫置在腰腹,鮮血正一點點的從她體內往口腔外漫延,打濕她細長的脖頸,長長的亂發,華麗的衣衫,她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隻眼睛直直的望著頭頂高懸的宮燈,一眨也不眨,燈火明亮,共有五盞,照得整個太和殿如同白晝,竟不知殿外已是夜寒雲垢。
“阿茵,還記得小時候我們第一次見麵麼?”半蹲著的宮裝女子也不在意地上的人兒是否回答她的話,自顧自的往下講去,一臉的溫柔眷戀。
那時她們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相遇在長安平民百姓居住的城南,一個坐在華麗的馬車裏,高貴的手微微晃蕩,迎接著百姓呼喊連天的“公主吉祥~”,“公主千歲,千歲~”;一個利落的翻身下馬,一襲緊身的淡紫騎裝,彎轉間將差點被擁擠人群踩踏的小孩奮力救起。車馬轅道,人潮洪流,就是那麼一個柔弱的少女,抱著嚇傻的小童背著她往反方向行去,聲聲嘈雜,耳邊還是呼喊著的那些,“公主萬安~”,“公主永寧~”。
莫名便疲倦,正收斂僵硬許久的笑容,那個少女卻是轉身,將手中的小孩高高舉起,顫顫微微,朝她望去,四目相對,誰的容顏先是綻開傾城的花朵?
“父皇說生兒重,生女輕。他有十多個孩子,偏偏隻得兩個男兒,一個還是病秧子,活得苟延殘喘,端的是柔弱不堪,待人周全。一個得盡他所有的寵愛,又遭得他所有的不安猜忌,說什麼溫潤如玉,同仇敵愾。你們這些傻子!這些傻子!全被我們公子家給耍得團團轉,公子充被自己的親妹出賣,公子宇瞻自視清高,連你從小護著的弟弟容和,嗬,最可憐的容和,從頭到尾被九弟利用,蒙在鼓裏,自以為是,到現在還在府裏做他的春秋大夢!你們怎麼那麼蠢笨?阿茵!阿茵!!你和你西國府一家子怎麼那麼愚不可及?”
她說到這裏,眼裏是止不住的鄙夷,還有藏在眼底連她自己也曉不得的惆悵,哀意。
躺在地上的女子終於閉上睜大的眼睛,淚水滑過鬢邊,蒼涼悲愴,她動了動放在腰間的手指,原是緊握著,死撐著等待死亡的降臨,這一刻鬆開五指,顫抖,彎曲,似要去抓住什麼,破碎的聲音也隨著腔喉湧現的血液一點點溢出:“原來,如此~那我西國府,這些年的努力盡是個笑話,枉費你~我花光心計~”
枉費她從小到大護著的斂袖,年紀輕輕,也要跟著她這個阿姐葬身在皇權的傾軋下,是當初就不該進宮成為一個老頭子的妃子,還是當初就不該答應爹娘,讓小妹識人不清引狼入室?還是當初在殺掉長公主的夫君時心慈手軟,換得如今措手不及的報複?
聽著話兒的女子點著頭,嘴裏笑出聲來,的確是花光心計,“阿茵,不要去想他們,你快死了,聽我講講我們。我是大秦最尊貴的長公主,父皇的第一個孩子,生來便是應有盡有,而你一個外家王爺的養女,身份低賤卑微,不過螻蟻芥草,為何?”
為何勸你不要進宮時,你那麼決絕,可知你我年歲相當,嫁進宮裏卻要做我的娘?
為何在殺我的夫君時不幹脆一點,留得他逃命跑去害了你?
為何不拋開西國府同我的姑姑鄔落郡主一樣,在江湖肆意?
為何父皇給你準備的死亡,你要我看著你的生命一點點流盡?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不相識!
殿內空曠安靜,隻聽得正湖藍宮裝的女子低頭絮絮的說著,而聽著的那個女子早已沒了氣息。
殿外黑壓壓一片禁軍,黑甲長矛,站得凜冽筆直,同這寂靜的寒夜融為一體。當先兩個高大的男子另穿著一深紫一淺黃的長袍,負手背著太和殿門望向蒼穹,墨染星織,天水橫光,偶有烏雲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