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燕王府,寧王臨終之前求我讓我放過他的母親,說是我欠他的,我沒答應,不過想來他也知道我不會輕易答應的,他算計了我,我豈能輕易答應?所以,他方才會給寧王妃留下這樣的一封書信。”長生看著淩光手裏的匣子,“一個人活到了這個地步,你說他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樣的孽?”
“是寧王自己魔怔了,公主不必過於介懷。”淩光並不可憐寧王,他明明有機會做其他選擇的,可是偏偏選了最荒謬的一個,“若他早些揭發了張氏,張氏便不會一錯再錯。”
“他是對父皇沒信心。”長生道,“其實他若是對父皇有一絲的信心,就跟燕王一般相信父皇終究還是有一絲父子之情的,便不會一直沉默,他不是不想早早便阻止了張氏的野心,隻不過是怕開了口,他的母親便連在冷宮裏麵熬著的機會也沒有了,這一怕,很多事情便無法挽回,到了最後,他若是說了,張氏隻有死路一條,就算父皇還念著幾分父子之情也不可能容的下這般一個禍害活著,所以,他隻能算計我,讓我欠了他一條命,然後不得不還他一條命!可這樣還不夠,還得加強了寧王妃這孤兒寡母的,這才足以讓我不得不留下他母親這個禍害。”
淩光冷笑:“果然是母子!”張氏城府極深,她的兒子也好不到哪裏去。
“罷了。”長生道,“他既然能豁出去這一條命,我為何便不能留下一個禍害?放著提醒自己也好。”
“那燕王生母那邊……”
長生皺了眉,寧王在信中說的很詳細,張氏派人接觸了餘氏,便是想要餘氏將皇帝陛下的秘密計劃宣揚出去,讓全下人來對付她,從而為他的兒子謀的一片天地,當然了,亦是想要將春闈一事也順利解決了,寧王自然便不能讓她這般做,從中做了些手腳,讓餘氏將長生引到了自己身邊,然後趁機對她下手,然後給他一個為她舍命相救的機會,雖然極為的荒誕,其中還有沒有什麼沒說清楚的秘密,長生不得而知,但結果便如寧王所寫的那般,“不過是與蠢貨罷了,留給燕王守著便是。”
“留著她的確比較有用。”淩光道,燕王對主子還有用處,不管他現在是否仍如當初一般忠心耿耿,留著餘氏都對主子有好處,一可挾製燕王,二可拖燕王後退!
長生看了那匣子一眼,“送回去給寧王妃吧。”
“是。”
寧王妃月子裏頭進宮去的事情很快便為人所知曉了,甚至連她進宮做了什麼都傳的有板有眼的,不過冷宮裏麵的事情卻是一點風聲也沒傳出去,大家知道的便是寧王妃對亡夫至情至聖,得知張氏為了寧王之死而病倒,當即便顧不得自己尚在月子當中進宮去看望安慰。
方夫人聽了這些傳聞,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了,但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女兒,冷宮裏麵女兒所說的那些事情她也不想去理會,她要的隻是女兒平平安安。
“嬌嬌,你不要再嚇母親了。”
“母親放心,我不會了。”寧王妃抱著懷中的兒子,“往後我便在這寧王府中好好養育我的圓哥兒,外邊的事情都與我們母子沒有關係。”說完,抬頭看著憔悴了許多的母親,“母親,你也回去吧,這寧王府,方家的人還是少來的好。”
“嬌嬌!?”方夫人震驚。
“這些日子多謝母親照顧。”寧王妃繼續道,“也感激方家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女兒不孝,不能為方家貢獻什麼,但是卻也不能連累了方家,母親,王爺是為了救長生公主而死的,陛下不會虧待了我們母子,我們在這寧王府會過的很好的,母親,你回去吧。”
方夫人頓時淚流滿麵,她的傻女兒,傻女兒!
……
長生公主搜尋庶人秦恪的餘孽的行動仍在繼續著,不過聲勢在抓了好些人之後便已經越來越小了,漸漸的便已經淡出了百姓的視線,如今眾人關注的是今年會不會大旱一事,好在朝廷及時作出了應對措施,倒也沒造成太大的恐慌。
畢竟當年南方大旱,死了不少人。
長生除了每隔一段時間便去禁衛軍與京兆府問一問搜捕秦恪的進度,大部分時間都放在了巡視春耕一事上,剩下的便是為許昭擔心了。
期間收到了蕭惟的消息,他已然隨著司楠啟程去西州赴任,讓她放心。
一晃,便到了四月了。
原本該雨紛紛的清明時節,卻仍是不見半滴雨。
朝中對大旱的憂慮一日比一日重,氣氛也一日比一日沉。
倒是許昭有消息了,或許真的是元襄皇後在天之靈保佑,許昭平安回來了,雖然看上去是吃了一些苦頭,但好歹是平安回來了。
“終於舍得回來了?!”
看著咬牙切齒的公主殿下,許昭卻是笑著一把將她給抱住了,差一點沒抱著拋了起來,驚了旁人一把,畢竟他一回京便火急火燎地進宮,長生也是一得到他的消息便趕來了,現在兩人都在太極殿外,不說有侍衛宮人的,便是大臣也有兩三個,他這般一抱,可想而知會生出什麼樣的謠言來。
不過長生卻並不在意,雖說被他這般一抱倒也抱出幾分火氣來,但還是高興,終於活著回來了!
“阿熹,我可差一點就見不到你了!”許昭倒是意識到了自己失態了,忙將人給放下,卻按耐不住欣喜的心情,“讓我看看,有沒有擔心的瘦了些?”
“不必看了,胖了三斤!”長生沒好氣地道,然後繼續仔細打量著他,瘦了一圈,眼底下盡是烏青色,氣色也不太好,也憔悴的很,想來是在外頭吃了不少的苦頭。
許昭一臉難過,“枉我一心想著不能讓你擔心拚死拚活地活著回來,你倒是胖了!”
“本公主壓力肥成了嗎?”長生惱羞成怒,踢了他一腳,“成了,見過了父皇沒有?”
“還在等著陛下召見了。”
長生吸了口氣,又上上下下打量著他,“還好活著回來,雖然模樣有些糟糕,但活著回來就好。”
“我當然得活著回來,不然豈不是便宜了那臭小子了?”許昭笑道,“我們的阿熹是越發的漂亮了。”
長生翻了翻白眼,“隨我去見父皇。”
“是,公主殿下。”
……
裕明帝最近為了防旱一事皺著的眉頭因為許昭的平安歸來舒展開了,雖然長生認為皇帝陛下一直心情鬱鬱一定不止是政事,還有曾經的枕邊人張氏居然有那般一副心腸而他卻一點也沒發現有關,當然了,也有是因為許昭失蹤,他怕再愧疚亡妻,但許昭總算是平安歸來了,他的眉頭也舒展開來了。
在皇帝陛下的麵前,許昭自然不敢跟長生一般瞎鬧,認認真真地將曆險的經過給說了一遍,他離開燕州城趕回京城,在燕州境內是一路順暢的,別說遇刺了,便是半個毛賊也沒見著,許是太過順利了,讓他放鬆了警覺,方才一不小心著了對方的算計,雖然長生派去的人一路保護,但對方的人也不是普通的人,幾番交手之後,許昭便可以肯定對方一定是專業的殺手,而且還似乎一定要取他的性命一般,來人越來越多,下手也越來越狠,手段也越來越歹毒下作,他是在所有人的拚命保護之下才得以脫身的,不過跟著他的人卻沒有那般好運氣了,都命喪在殺手的手中。
“我逃脫之後不敢聲張,便一路喬裝打扮往進城而來,起初我是混進了一個商隊裏頭,可後來殺手追尋而至,我隻能放棄官道擇小路回京,路上更是幾經艱險,方才平安回到了京城。”
皇帝陛下越聽臉色越難看。
長生也是神色凝重,“父皇,從秦恪回京到如今,我們已經幾次鏟除了他的勢力,他應當沒有能力再安排這樣的刺殺。”
“看那些殺手的行事,倒像是江湖人的作風。”淩光開口道。
許昭頷首,“最近這次躲避他們的時候,我隱約聽到他們提過聽風樓。”
長生看向淩光。
“這是江湖中的一個殺手組織。”淩光道,“隻拿銀子辦事,不論是誰,隻要出的起銀子,聽風樓便會不惜一切代價完成任務。”
“也便是說有人出銀子買本宮的項上人頭,他們也會來取?”長生冷笑。
淩光要搖頭,“聽風樓是江湖組織,自然是行江湖事,至今為止還從未聽聞過他們對朝廷中人下手,而且是這般大的陣仗。”
“請聽風樓的殺手貴嗎?”許昭卻問道。
淩光一愣,卻還是答道:“價格不菲。”
“看來你還挺值錢的。”長生道。
許昭點頭,“的確是挺值錢的,那可是一波又一波的殺手,估計公主殿下也未必出的起,也不知道誰這般想我死。”
“要你命的銀子本宮的確出不起,不過你說本宮若是出銀子買他們去殺那買凶殺你的人,他們會不會動手?”長生道。
許昭眉心一跳,“公主果然夠狠。”
“本宮更喜歡歹毒這詞。”長生道。
許昭笑道:“既然是來殺我的,如何能讓公主破費?我這些年雖然沒有貪汙受賄的,但也還是存了一筆銀子,當初皇後娘娘給許家置辦的家當也不少,應該足夠應付的,不過要是不夠的話,還是得請公主破費。”
“好說。”長生挑眉道。
裕明帝看著兩人旁若無人地說著這些,輕聲斥責了一句,“胡鬧!”
“的確是胡鬧。”長生道,“比起給他們銀子,本宮更喜歡抄了他們的家,就跟當年抄了青雲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