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人形粽子謝侯爺(1 / 2)

顧英英素來知道,她師父來得陡。

但不曾想,還有人比她師父更陡。

第二日一早,她奉師命,背著一隻碩大的藥箱,提著一兜七七八八的草藥,去敲隔壁院子的門時,是那個叫長喜的隨侍開的門。他看了顧英英一眼,矜持地說,“陳掌門已在內屋,姑娘送進去就好。”

顧英英說,“嗬,難得師父起個早。”

她大包小包,咬牙切齒地走進去,一路嘀嘀咕咕,“不讓我帶徒弟,盡讓我幹這些雜碎事!哼,我就是小娘生的!”

長喜跟在後麵:“……”

穿過中堂,進了內室,門緊閉,悄無聲息。

顧英英喊,“師父,開門!我送藥來了。”

無人應。

顧英英又喊,“師父……”

長喜忙跑來阻止,“祖宗你小聲點,別擾著我家侯爺治傷。”

顧英英奇怪地說,“他治他的傷,我喊兩聲又怎的了。他又不是養胎,需要這麼安靜嗎?去,提桶熱水來!”

長喜:“你……”

裏麵傳出謝含暗啞的聲音,似乎氣息有些不穩,“長喜。”

長喜頭就耷拉下了,哦一聲,乖乖轉身去提熱水了。

顧英英騰不出手,隻好用腳尖踢踢門,“謝侯爺,你讓我師父給開個門啊。”

謝侯爺氣若遊絲,“門沒栓。”

顧英英:“哦。”

她盡量溫柔地一腳踢開門。走進去,滿鼻子苦澀難聞的藥味。

屋子不大,縈繞著熱騰騰的藥煙。顧英英想,她師父這架勢是在熏臘肉吧。也不見謝大侯爺,平日屋裏折疊起的那座山水花鳥白絹絲屏風,這時被拉開了,將內室一分為二。屏風後隱隱有人影,窗戶四閉,角落有一盞銅燈,勉強讓這內室充滿昏暗光線。

顧英英又喊了聲,“師父?”

無人應。

顧英英卸下手裏的藥箱藥草,聳聳肩就要轉身走。

不想剛轉身,身後傳來噗的一聲。

她轉身一看,嚇了一跳,白絹絲屏風上被噴了一大口血,仿佛凶案現場。

謝侯爺你這是在吐血嗎?

她趕緊跑過去,繞過屏風一看,一時驚了驚。

謝含整個人泡在黑漆漆的藥水裏,頭發束起,頭頂和後背紮滿明晃晃的銀針。他似乎很難受,趴在木桶邊上,頭耷拉著,全無昨日的冷豔,抽搐兩下,又開始噗噗吐血。

顧英英嚇得手足無措,“侯爺你慢點吐!慢點……等等我去給你拿個盆來接著!”

說完她左右四顧,發現靠窗的花桌上有一隻硯台,忙取了過來,半跪在大木桶前,雙手捧著硯台,虔誠地接血。

謝含昏昏沉沉中覺得麵前有人,勉力抬眼看去,一張少女臉充滿關懷地看著他,“侯爺,你慢點吐,別嗆著自己。”

他沒忍住,又接連吐了三口血。

顧英英低頭一看,硯台太淺,接三口血就滿了。於是她起身來,“我去另外找個盆。”

不想剛直起腰,木桶裏看起來要死要死的謝侯爺,忽然回光返照,伸出右臂一撈,就將半起身的顧英英緊緊抱住,濕漉漉的臉往她身上一埋,低低喊了聲,“娘。”

顧英英……

混蛋!我不是你的娘!還有你臉往哪裏蹭?那是老子的胸!

因為姿勢不對,謝侯爺一臉埋進了少女顧英英的……

胸!前!

於是小解回來的師父他老人家,以及被喊來幫忙的宋長青大師兄,還有提著一桶熱水的長喜,恰好就看見這不可言說的一幕。

凶案現場又血腥又香豔,神誌不清的半裸男人,一張臉埋在呆若木雞的少女胸前,少女左手還端著一隻盛滿血的硯台,僵硬地轉過頭,表情真摯地說,“師父,真的,他剛才抱著我喊娘。”

師父:“哦。”

宋長青:“哦。”

長喜呆呆地沒哦出來。

顧英英:“你們還哦個屁!快來把這智障搬開!”

蹭胸喊娘事件後,顧英英迅速跑回隔壁換了一身衣裙。

她在自己小院裏鎮定了一會兒,倒了兩杯冷茶來喝,正準備喝第三杯時,她師父的破喉嚨在隔壁嘶吼,“英英,英英啊,快過來幫忙!”

顧英英歎口氣。得師如此,生不如死。

她幹脆搬條凳子到牆角下,踩上去噌的一聲,直接翻過院牆到了隔壁。

剛提著一桶熱水走進院子的長喜,看著從牆而降的姑娘,目瞪狗呆,“……”

顧英英拍拍裙子,呲牙一笑,“嗬嗬。”

她昂首挺胸往前走兩步,忽又回頭,再次呲牙一笑,“你家侯爺缺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