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出現了奇怪的態勢,發起進攻的一方在陣前被迫改成了守勢,而處於防守的一方在戰術上卻一直在進攻。大食騎兵在陌刀長矛的交互攻擊下,一步步從灘頭退回到水裏,陣型開始變得鬆散,幾乎要崩潰。就在這時,河西岸傳來了尖利的號角聲。王經看見對麵的山坡上又湧下了一大群兵馬,黑壓壓地朝戰場衝了過來。王經看得分明,這一次來的是步兵,手持盾牌,揮舞著大食彎刀,氣勢逼人。、戰場的形勢複雜了起來,大食軍穩住了陣腳,步步朝唐軍方向緊逼。而唐朝的陌刀手們,此時既要對付騎兵的衝擊,又要抵擋步兵的刀槍,王經著實感到有些吃力。他身邊的弟兄開始有人倒在地上,戰局陷入膠著中。
老棗站在後隊督戰,腦海中緊張地盤算著戰局的走向。敵人原來投入了一萬騎兵,現在又追加了五千步兵,兵力已經相當於唐軍主力的一半。這樣一塊大骨頭,靠唐軍的第一列陣線的兵馬是絕對無法單獨啃下來的,必須另派人馬在要害的部位給他們致命一擊,方才可能瓦解他們。可靠誰來完成這個使命呢?又該在哪裏投下這顆棋子呢?
站在後排的矛手們丟下長矛,主動拔出橫刀卷進了廝殺,來分擔敵步兵對陌刀手的壓力。大食彎刀和唐橫刀在前沿四處交刃,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兩種刀的實力不分伯仲,一時也難見個勝負。但老棗心裏清楚,單靠添幾把刀是無法獲得最後的勝利的,充其量隻是能讓前軍支撐得更久一些。
習武的三千弓弩手也趕來助陣,他們已將手中的家夥換成了清一色的十連發連弩,隻一次齊射,就將三萬發短箭頃刻間傾瀉到敵軍人群中。緊接著就聽見了成片的哀嚎和慘叫,地麵上增添了無數像刺蝟一樣的屍首。但大食人也沒有因此後退半步,戰鬥在向白熱化發展。
隻有靠騎兵才行了!老棗心裏默念道。但他回顧身後,騎兵們還穩穩地站在那裏,如同看戲一樣,絲毫沒有要出動的征兆。
他們究竟在等什麼!老棗不禁有些憤怒,他知道對於唐朝來說騎兵很金貴,頭頭腦腦們向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除非有了必勝的把握,否則騎兵是輕易不會出動的。可恨步兵的命就恁地不值錢,拚去了性命廝殺終日,最後的命運卻是掌握在別人的手裏!他不甘心,他不想做那些大人們會說話的棋子,他要去拚一把,靠自己的力量把援兵爭來,給弟兄們一條生路,也把整盤棋走活。
“李二!”老棗在隊伍後麵大聲叫著。
“喚我作甚!”李校尉在陣前答道,他揮動著手中的矛拚命殺敵,長矛的前半段已沾滿了粘乎乎的血。
“退回來!”老棗說:“有要事相商。”
李校尉於是退回陣中。老棗說:“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
李校尉道:“怎麼講?”
老棗說:“他們的人幾乎和我們一樣多,我們吃不掉他們,會被他們耗死。”
李校尉說:“你有啥辦法就說吧!別他娘地磨嘰。”
老棗說:“用騎兵,繞到他們背後,衝他們一下子,賊必潰亂。”
李校尉說:“我要是調得動騎兵早幹了,可這事你說了他媽不算,我說了也不算,白搭!騎兵隻聽上邊的命令。”
老棗道:“我的意思是,我們打出個好形勢來,促他們把騎兵派下來。”他指著大食陣營說,那一邊,他們的兵力已經有點薄了,我們就從這個點切進去,把他們的陣腳向右卷三丈左右,撕開一條通道,騎兵就可以通過了。”
李校尉看了看,說:“那裏的兵雖說少,也有個兩三百,你看我們營裏還有那一隊能抽出來?再說,就算殺出條血路來,你敢保證後麵那些豬頭瞎眼的明白你的意思?”
老棗說:“我覺得,高中丞不是等閑之輩,趙將軍也不是,總有人能看出來的。至於兵麼,我,你,在帶個五六人過去,夠了。”
李校尉瞪大了眼睛:“你他娘的瘋了,七個,對他們兩百多?”
老棗說:“我們背後還有三千人。”
李校尉瞪大了眼睛看著老棗,忽然他明白了,老棗指的是習武。
老棗說:“習武到哪裏都是鎮胡營的人,我不會看錯。”
李校尉沉思片刻,下了決心:“咱賭這一把!”
於是老棗舉著傳令旗,跑到習武的跟前,把自己的想法講給了他聽。習武當即拍板,隻要他能做到的一定會全力以赴。老棗立刻折回。這時,李校尉已經把同去的一幹人點撥到位了,總共七人,都是張虎生前的拜把子弟兄,論驍勇都不在張虎之下。老棗三言兩語把這次行動的要領講了一遍,大家都沒有異議。他便從陣腳出拔了一麵醒目的赤色虎紋旗,插在背上,帶著一隊人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