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包中的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正是我獨自行到一個偏僻無人的巷子口的時候,本就寂靜無聲,在漫天皚皚白雪中襯托地愈加寂靜寥落,頗有些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遺世獨立的蒼涼,更像是邂逅一場盛景之後,擺出的美麗蒼涼的手勢。
這個時候,打來的電話?我微微皺了皺眉,搓揉了一下裸露在寒冷的空氣中早已凍得有些紅得泛紫,笨拙僵硬的手指,這才慌忙從包包裏費力地翻找出同樣冰冷如鐵,不帶一絲溫暖氣息的手機。
是,康祀?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裏麵的聲音,虛弱的讓我覺得心顫。
“曉曉,你在哪啊?”
“我,”我有些茫然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就連我自己,都有些瞬間的恍惚,不知道自己到了個什麼地方。我定了定神,輕淺一笑,對著電話那頭的人慢慢說道:“我在哪,貌似不關康祀少爺您的事吧?”
“曉曉,我們之間,一定要變成這個樣子嗎?冷言冷語,連個萍水相逢的路人都不如。”康祀的聲音很空洞,似乎帶著不可置信的飄忽,每一個擲地有聲的話語都像是投入了深不可測的心湖,帶著激蕩而起的遊移不定,伴著濃濃的,讓人心痛難當的鼻音。
“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我淡淡突出這幾個字,努力壓抑著瞬間湧上心頭的酸楚和幾乎變了調的聲線。心中卻是怎麼也抑製不住的心痛難當和怒極攻心。
康祀,是你選擇和我形同陌路的,是你,用你的隱瞞,用你的不信任,用你的獨斷專橫,成就了我們現在的冷淡疏離,你又憑什麼,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將自己置於一個置身事外的地位,擺出一副完全無辜的受害者的落寞神情,想要我獨自承受那口誅筆伐的罪過嗎?
如果這一切的開始,是你在這場愛情裏先下一城,那,這最後的一座孤城,就換我嚴防死守,城門緊閉。
大概沉默了好久,久到我已經準備收線掛機,耳邊才又傳來了康祀那已經恢複了完全的冷靜從容之後,刀槍不入到讓人厭煩惡心了的溫潤有禮。
“曉曉,那個,我找你,其實是因為小櫻,她馬上就要和媽媽去英國的,不是說好了一起陪她去玩的嗎?你之前答應過我的,忘了?”
“啊?”我一愣,似乎沒有想到康祀會突然提到這個,想了一下,淡淡地說道:“什麼時候啊?”
“這個禮拜六,可以嗎?我到時候開車來接你。”康祀似乎十分欣喜,言語中也帶著和之前迥然不同的難以言喻的輕盈。仿佛是一個得償所願的幼稚孩童一般。不知為何,這樣的康祀卻讓我,越發的心痛難當。
“那個,不好意思啊,我可能這個禮拜六沒時間陪你和小櫻去玩了呢,我要加班。要不,你叫筱彤陪你們去吧。我想,小櫻隻要你能陪她,其他的,應該都無所謂了吧!”我盡量忍住內心的酸楚,語氣平和地說道。
“加班?你從來不會在禮拜六加班的啊?”康祀有些疑惑地說道,語氣中似乎流露出一絲不可置信的意味。我著實覺得有些好笑,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這個康祀少爺還要自詡對我完全的了解嗎?我淡淡一笑,說道:“怎麼,聽著康祀少爺的意思,還是我有心騙你不成?”
“曉曉,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啊,我隻是,隻是,”聽著那永遠溫潤自持,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康祀少爺難得一見的慌亂不安,倒是讓我的心中生出些聊以自慰的曠達。
我深深吸入了一口這個來自隆冬的肅殺淩冽的絲毫不留情麵的寒冷的氣息,感受著自己的悸動和哀慟漸漸消退,漸行漸遠,才緩緩開口,努力讓自己語調平和自然地說道:“我馬上就要去倫敦了,接受劍橋大學教授史密斯先生的邀請,參加今年的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