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愛啊!他就像機器人一樣呢!”
“是啊,是啊!好可愛呢!化妝化的和卓別林一樣可愛呢!還會跳機械舞呢!小琴,我剛剛投了一個硬幣呢,你再投一個啊!”
“嗯,好的!”
女孩子們帶著歡欣鼓舞議論著的時候,我也慢慢走過去打量了起眼前之人。她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年紀,因為臉上塗著小醜的裝扮,並不能看得十分真切,不過,即便是塗著濃厚蒼白的粉底,依然可以看出她分明突出的五官,還有那清亮的眼眸,還有那一笑起來就生動可愛的臉型,讓我這麼看著總有種說不出的柔軟和欣喜。她穿著帶著斑點的裸色背帶褲,是傳統的小醜的裝扮,原本相當敬職敬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頗有些行為藝術大師的風範。
但當小姑娘們投了個硬幣到她的麵前,她就仿佛立刻來了生機,伴隨著事先準備好的音樂,緩緩直起身子,接著由慢到快,一會兒仿佛是和心愛之人歡快地在郊外徐行,一會兒,則是手忙腳亂地釣魚,好不容易耐下性子,安穩坐了一會兒,接著又仿佛是釣到了大魚一般,一躍跳起,手舞足蹈了半天,卻是無意驚擾了聰明可愛的小魚小蝦,隻得懊惱地接受這番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悲催命運,單手扶額,懊惱地原地坐下,氣鼓鼓地托腮冥想了一番,最後,再慢慢恢複到最開始的一動不動的姿態,神色安定從容。仿佛時光匆忙略過,剛剛發生的一切不過是浮光掠影,或是,生命中一場偶然相逢,卻帶著刻意為之的山長水闊的美妙相逢,即便匆匆離去,餘韻依舊飄遠。
“你很喜歡這個表演?”獨自沉醉在自己的腦海中的暗暗感慨和冥想中,沒留意什麼時候,康祀已經慢慢走到了我的身後,帶著溫柔的笑意,輕聲問道,
我慢慢回過身,看著已經走到我麵前,帶著一臉輕鬆愉快的微笑的康祀,有些興奮地說道:“他跳得太可愛了,簡直就是卓別林再生呢!”
“是嗎?那你喜歡我再投一次幣?”康祀似乎也被我的愉悅心情所感染,修長精致的雙眉微微上揚,笑著說道。一邊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個硬幣,正準備走上前,投到那個小醜麵前的碗裏,卻被我及時攔住了。
“唉?你不是喜歡嗎?”康祀顯然沒太弄明白我的意思,有些疑惑地看著我問道。我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呢,你看他剛剛一直在跳,那麼辛苦的。讓他歇一會兒吧。”
康祀抬頭看了看不遠處依舊保持著姿態翩然,滑稽可愛的小醜,眼神突然一滯,原本舒緩下來的臉色又重新嚴峻了起來。隻見他眼睛微眯,帶著一絲我有些陌生的,似乎是看到了什麼熟悉的人事一般的眼神,恍恍惚惚又似乎懷念著什麼。他繞過我,一步步慢慢走上前。每走近一步,嘴角噙著的笑容就愈加就濃鬱,隻是似乎很懷念,又似乎很憂傷。讓我在一旁看著,既迷惑不解,又帶著隱隱約約的不安。
不知為何,我突然有些說不出的泄氣。我想我和康祀無論怎樣親密無間,也無論他如何體貼入微,我們始終像是天際裏彼此照亮彼此的星星,無論看上去如何親近,卻是始終間隔著億萬光年,遙遙相對,卻始終無緣相擁相守。是那猶如無限漸進的漸近線一般,那種蒼涼的無力感,讓人忍不住隱隱的心酸,仿佛一根細若遊絲的尖細銀針,隨著我的神經,血脈,迅即遍布全身。
此刻,我看著康祀終於走到了小醜的麵前,他依然在努力微笑,似乎和平日裏看到的那些他待人接物的如沐春光的感覺相似,隻是難免帶著一絲苦笑的意味,而那原本兀自站在原地對著角落發呆的小醜,則是慢慢將頭抬起,帶著幾分詫異和難以抑製的傷痛,嘴角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卻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這麼艱難地扯了扯嘴角,用一個悲傷而懷念的微笑,迎接著康祀的目光。康祀的笑容愈加明豔而耀眼,帶著炫目的光芒,和他平日裏的和煦溫暖相似,隻是帶著點點懷舊。然後,我看著他慢慢從口袋裏掏什麼。
過了大概也沒有幾分鍾的光景吧,隻是因為周遭圍觀的人們的議論紛紛,讓我覺得時光流轉的異常緩慢。然後,我看見康祀手中多了一個精細小巧帶著亮色的小東西,借著周圍的燈光投射過來,隱約中,我看到的居然是一串精巧的閃著明晃晃的銀光的鑰匙?我越發弄不懂這是個什麼情況,而眼前的小醜,卻在看到鑰匙的一瞬間變了臉色。似乎聽不到他們有任何的交流,隻是看著小醜那原本塗得厚實無比的臉蛋,順著眼角,露出兩行他的皮膚原本的肉色。他是在哭嗎?我的心裏莫名地一陣酸楚,那種悲傷帶著決絕而不留情麵的鋪天蓋地,幾乎讓我有些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