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奶奶辦完離院手續,在回去的路上小言一直悶悶不樂,一句話都沒有說,腦海裏想著的一直都是那位男人對他說的那兩句話,不知道該做何抉擇,心裏感到非常的矛盾。
直到夜晚,無數的星星在雲層退去之後露出真容,小言鼓起勇氣走到了爺爺和奶奶睡覺的房間,隻見桌麵上依然點亮著那個精致得如古董般的燈籠,照得房間的物體在牆邊上映出了一個很大的黑影。
小言踉蹌地走到他們床前,支支吾吾著遲遲不願說出口,神情顯得有些惴惴不安,兩隻手的拇指在不停地回來捏著,留下一塊紅紅的痕跡。
奶奶艱難地側動了一下身體,看著正低著頭他,就問:“小言,你這是怎麼了?”
聽到奶奶的聲音,他才抬起頭看著她,聲音有些顫抖地說:“今天在醫院裏碰到了一個人,不知道是誰,他說的我的親生父親酗酒猝死了,想讓回去送他最後一程。”
奶奶聽小言這麼一說,眉頭立馬就皺了一下,轉過頭去看著旁邊同樣表情的爺爺,不知道要接什麼話才好。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那位壯漢,也就是小言的親生父親,前幾天還喝醉酒過來鬧事,沒想到今天就天人永隔了,無奈地感慨世事變化得太快了。其實人的一生就是這樣,說變就變,沒有人可以猜想得到以後的結局。
爺爺和奶奶靜靜地看著他,表情此刻有些凝重,是在心疼小言這孩子,從小就受了那麼多的苦,到現在還要承受這麼傷得痛,這是他們作為長輩最感到痛心的事情。
“那就去吧?”奶奶簡短的一句話,並沒有讓小言感到寬心,卻讓他有了勇氣去麵對這一切,有些事情終究還是揮之不去的。
回去鬼村的那天早上,天才剛蒙蒙亮,遠處的天空露出了魚肚白的顏色,遲遲未見朝陽的光芒。小言早早地起了床,沒有讓其他的人知道他此時離開了家,隻留下一張字條放在小樂的床邊,上麵寫著,“我有些事情,天黑之後才回來。”
再次踏進鬼村的巷道,互感幾分悲涼,看著枯黃的樹葉從樹上掉下來,往事如煙翻滾而來,灌滿他整個大腦,不留一點縫隙,隱隱地就能夠聽到嗩呐湊起著悲涼的音符,他知道,那是送別去世的人應該奏響的音符,揪扯著不安的心,一直往那個時隔多年隻相遇過一次的小平房而去,嗩呐的聲音越來越響。
他站在遠處的牆角邊上靜靜地看著,不敢再往前一步,心裏緊張而害怕。依然清晰地看到屋子裏麵架設了一個非常簡陋的靈堂,到處都是白的一片,白色的冥幣,白色懸掛的綢緞,白色的衣服。一條棕紅色的棺木靈柩豎放在小平房的正廳,上麵疊放著很多黃紙和白布,插滿香燭的爐子就醒目地擺放在靈柩的正前方。
屋內的靈堂前顯得異常的冷清,除了幾個正在吹奏著嗩呐的老人,就隻看到兩個人身穿白色的衣服,在靈柩前忙前忙後的。心想,那可能就是自己的親人,可是他已經記不起了。
他遠遠地看著,始終還是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像孝子一樣,衝到靈柩前三跪九拜,披麻戴孝地跪在靈柩前給他燒著白白的冥幣,傷心地流著眼淚,哭咽著聲音。
他忽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走了出來,手裏拿著一些擺靈用剩過後的垃圾。才發現,眼前映入的那個人正是他在醫院裏遇到的那個男人,頭發卷長淩亂,身材單薄。莫非,他真的就是自己的親人,不然不可能會出現在父親的靈柩前忙前忙後的。
越走越近,小言怕自己會因此被發現,就想轉身離開。
“楊言,你站住。”身後忽然有人喊起了他的名字,聲音大得讓他震驚,同時也感到些許害怕,怕直言麵對這一切。可他依然沒有轉身停止腳步,一股腦地想往村子的外麵跑。
身後叫喊他的那個男人正是小言唯一的叔叔,也就是他在醫院裏遇到的那一位,隻是小言一直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叔叔著急地扔掉了手中的垃圾,快速飛奔地走到他的麵前,將他攔了下來,氣衝衝地往他的臉上打了一巴掌,清脆的一聲“啪”傳了出來,震動了臉部所有的肌肉,留下了一個紅紅的巴掌印。
“你還有沒有良心啊?裏麵躺著那個正是你的親生父親,為何來了,都不進去給他上一柱香啊?你這樣做對得起他嗎?”叔叔氣衝衝的話語非常的犀利,完全想不到這般瘦弱的身體可以發出這麼大的力量,把小言罵得羞愧萬分。
小言用手捂著被打的臉,眼瞪口呲地喊著:“你是誰啊?你憑什麼打我啊?”語氣也是從來沒有過的凶狠,他似乎對這一切都感到很詫異,也很委屈,無緣無故的就被挨了一巴掌,就連對方是誰也沒有弄明白。
叔叔把衣袖一揮,激動地大聲喊著:“我是誰?我是你叔,你爸的親弟弟,你說我又資格打你嗎?”
小言捂著臉,急喘著氣,眼睜睜地看著眼前這位陌生的叔叔,不再說話,默默地流下委屈的淚水。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又有誰能夠懂得,他覺得這一巴掌挨得實在是怨,又開口向叔叔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