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馬回到博物館的時候,已經到了午夜,他帶著自己的旅行包和一身的酒氣,走進了辦公室,辦公室早就已經空無一人。
洛馬打開自己的電腦,極力保持清醒,不讓自己的思緒隨著麵前空白的文檔信馬遊韁,坐了半天,卻一個字都敲不出來。
不能這樣給出鑒定報告!洛馬決定,不管領導怎麼催,都要先弄明白這隻青牛的曆史再說。
這麼模糊的主題,在互聯網上根本查不到有用的信息,更別提什麼可靠的資料了,沒辦法查到這隻青牛的鑄造時間和地點,可能唯一的線索就是要到青牛身上去找。青牛的身體磨損得很嚴重,可能無法通過鑄造工藝來尋找它的年代,爺爺說,要自己去查漢代之前的資料,如果它真的是戰國或者春秋時期的東西,那說不定它會是迄今為止存世的最早的青銅器之一呢?充滿靈性的上古神器!
一想到這個念頭,一股戰栗傳遍全身。洛馬站起來,在屋子裏麵走動著,盡力壓製著這突如其來的興奮與不安。他不停地對自己說,這樣一個發現對他沒有什麼宗教意義,可是對其他人,卻有可能意義重大。無論如何,自己不應該喪失自己鑒定師的立場。
可那種興奮感無論如何都無法消退,洛馬知道,即便隻是一個藝術品,那作為一次意義重大的藝術鑒定,也一樣會引人注目,或許,可以開創一番事業。
天哪!除非忽然自己從什麼不為人知的資料中尋找到一些證據,否則這將永遠隻是一個理論設想而已。而且,如果他永遠不能確定這隻青牛的年代,他最起碼可以確定這隻青牛是從什麼時候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又是如何流落到日本。
洛馬冷靜了下來,他決定先不做鑒定報告,明天他要去國家圖書館,去找找寫《萬壽道藏》,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痕跡,還有黃裳的筆記,如果圖書館能找到黃裳的筆記就好了,還有魏伯陽的《周易參同契》,看看能否從裏麵尋找到什麼關於青牛的記錄。
第二天一早,洛馬早早地就去了國家圖書館,可讓他失望的是:《萬壽道藏》之中,竟然一點關於這隻青牛的記載都沒有,隻有一本書稍有提及,可是這本書卻讓洛馬更加的頭疼不已。
這本書的作者是一位日本的旅行家,他一直在中國旅行,並且旅行的目的似乎就是在尋找中國道教的一些修行者。在這本行記之中,這個作家詳細的記載了他在中國遇到的每一個道觀,每一個道士。
和其他旅行書籍不同的是,這本書沒有一點誇張,也沒有任何一點匪夷所思的故事。相反的是,這本書寫的相當的乏味,可以看得出來作者是一位嚴肅、冷淡,甚至有點沉悶的作家。
引起洛馬注意的是,他提到了玨山,然後提到了清風觀。這位作家寫道,那天下著雨,整個清風觀都被一種陰冷潮濕的空氣籠罩著:
青牛從藏身之地請出來,供奉在道觀的神壇之上,整個道觀的大殿香氣氤氳,隔著香火能隱約看到道觀主殿供奉的三清。農婦們在大殿上跪在那裏哭著,看到青牛被請出來,他們立刻爬過去,用他們的粗手去撫摸那隻青牛,其中一個農婦多年來已經無法在無人攙扶的情況下行走,這時候卻忽然搖晃著雙腿站了起來,大聲高呼著無量天尊!最後,一個又老又瞎的老人在兩個青年的攙扶下走上了大殿,那個老人一邊走一邊咒罵著,顯然並不願意來這裏,可當他的雙手放到青牛的身體上時,他立刻一聲大叫,雙眼凝視著離他最近的一隻蠟燭的火焰,然後將目光轉向我們,他的動作表明,他看到我們了,他又大叫一聲,有點歇斯底裏,然後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這一切都是我親眼目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