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位於B市郊外的一座療養院,由某個富商投資興建,光從門口執勤的保安一臉肅穆,站得筆直宛如軍隊大院一般就能看出它的高檔,自然不難猜出,這裏的費用可謂高昂。

檔次最高的病房坐落在療養院中央樓7層,房裏隻有臨窗的床位上有人。那是個瘦小的女病人。不施脂粉也能看出她曾經的清麗——因為某種疾病,又或者因為別的原因,她的臉上除卻病態的蠟黃,還有怎麼也褪不去的陰霾,這使得她的氣色更加不好。

“……目前新星娛樂公司已經發表聲明,旗下藝人辛安因病退出娛樂圈,對此公司表示遺憾,公司董事長辛宇平表示辛安治療所需一切費用皆有新星娛樂公司承擔……”

“……辛安剛剛蟬聯第三次最受歡迎女演員獎,也是公司近十年一直力捧的偶像演員,辛董表示極為惋惜……”

女病人呆呆地看著熒幕上一臉難過的男人,他一邊在鎂光燈下回應著記者的問題,一邊似乎壓抑著痛苦和悲傷的模樣。

痛苦?悲傷?女病人動動嘴角,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

旋即她注意到自己隱約映在熒幕上的身影,狠狠地閉上了眼睛,把身體蜷縮成一團,用力捂著耳朵不想再聽,然而液晶電視裏的女主播毫無波瀾的聲音依舊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傳到了她的耳中。

“……小安是我的侄女,她的身體狀況我最清楚。她自小就有心髒方麵的遺傳病,本來還好的,就是自從她父母去世之後偶爾會犯,沒想到這一次……”

可笑至極的表演,她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叔叔的表演天賦?辛安的父母在她十八歲那年遭遇車禍,彌留之際是她叔叔在病床前承諾好好照顧辛安和公司,才讓她父母安然而逝。後來呢,辛宇平的確對她不錯,作為她的經紀人關照她出道,上升事業,獲獎——可他也以辛安身體狀況為由狠狠地限製了她的戲路,導致她一直被稱為花瓶,至今也隻是一個偶像派。

辛安躺在病床上,紅腫著雙眼看著天花板,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她以前一直很感謝叔叔的照顧,認為他是個大好人,哪怕同行的友人或明或暗地指出什麼,也從不放在心上。

所以,上天以這樣一種方式在嘲笑她的天真。

“……自辛安出道以來便和剛剛獲得最佳男演員的傅安永緋聞不斷,直至金星獎頒獎典禮上宣布和辛荷正式訂婚才打破緋聞。對於辛安病重,記者也采訪到了他,他表示希望辛安早日康複……”

猛然抬頭,正好對上傅安永的笑,即便被潮水一般的記者團團圍住,他的笑容依舊是謙和的,沒有一絲不耐——直到三個月前,她還沉浸在這樣的笑容裏麵無法自拔,以為他會在頒獎之後公布兩人維持數年的戀情,也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後來呢,她捧著獎杯看著他擁著堂妹宣布,訂婚。

甚至連一句解釋都沒有,想到這,她的心髒又開始疼了起來。

後來在助理的保護下她才躲過了聞訊而來的記者回到公司,跌跌撞撞地衝進叔叔的辦公室,她那關懷之至的好叔叔正坐在辦公桌後擦拭著他的金框眼鏡,並不意外她滿臉了淚痕,反而笑吟吟地從父母意外的去世的秘密開始,講到他對她無限關懷背後的意義,再到他和傅安永一直以來的合作關係。

那種嘲諷又憐憫的表情,加上他的一字一句,讓辛安如遭雷劈。

“……小安啊,你的天真和你的父親還真是如出一轍,別人對你的好上那麼一星半點,你就能掏心掏肺地對人家——要不然你爸爸也不會死得那麼慘?嗬嗬,你真以為十年前的祁年街是場意外?我對你比對小荷還好是出於對你的愛護?”

“不過也多虧了你們父女,新星徹底地成了叔叔的囊中之物呢。還有啊,小荷下個月就要進軍國際市場了,這可是你的功勞,要不是你的提攜和謙讓……對,還有安永這小子,讓你把心都放在他身上……”

……你真以為十年前的祁年街是場意外……

……不過也多虧了你們父女,新星徹底地成了叔叔的囊中之物呢……

她突然想起一句台詞——真相,永遠這麼惡心。

可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電視裏還在播放著新一代樂壇天王林理德宣布退出娛樂圈的後續消息,而她已經把身子蜷得更緊來應對那襲來的疼痛感。手腕上的一串碧玉佛珠緊貼著她的胸口,有些硌——那是她媽媽出事之前送給她的禮物,聽說還是開過光的,此時此刻卻讓她產生了些安全感。

拚命地伸出一隻手想要按動牆上的呼叫器,冷不丁一陣尖銳的疼痛傳遍全身,伸出的手重重地摔在床上,辛安失去意識前的一瞬間,看到的就是纖細手腕上的佛珠泛著清冷的光。

她回想起媽媽說過,那串佛珠能夠完成她的一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