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冬季,三川大地上僅有的綠色便是那成片的蠶豆苗,能夠種植蠶豆的地方就不算太冷,但前提是西南風不能吹過雞叫山上的哨丫口。
那刀子一般的西南方風一旦越過了哨丫口,一下子便衝進了三川大地,變得一頭下山猛虎,一條出海蛟龍,格外猖狂而又凶殘,將三川大地上成片的豆海一次又一次的蹂躪著。
到了夜裏,這樣的西南風就更加猖獗了。在黑暗中怒吼聲,整夜整夜的窗外嘶吼著,好像隨時都要將房屋以及大地撕裂開。
在三川九灣十八官東河村委會靠近橋頭河的地方,有著一家獨門獨戶的人家,已是半夜三更天的時候,這人家的房屋裏還點著燈,微弱的水火油燈光從窗子裏照射了出來,遠遠看去好像是在黑夜大海裏的一座燈塔。
如果在仔細聽聽,在大風的怒吼聲,就能隱隱的聽到小孩子哭聲。
亮著燈的人家姓彭,在哭的孩子是彭家剛剛出生滿一百天的小孫子,取了命叫金奎。金奎的百歲客喜宴昨天才結束,喜慶熱鬧了一整天,金奎一直都挺乖。外婆家方麵的親戚送來了銀菩薩,帽鏈。其中金奎的外婆還特地找了一百個人家,要了百家錢,買來了一把百家銀鎖給小金奎戴在脖子上。
還有懂點命局的人給小金奎算過,說小金奎是水命,而金能生水,若是小金奎身上能夠經常帶著一點金屬,那對小金奎絕對是有好處的。
三親六戚彙聚一起高高興興的慶祝了一個百歲喜宴,不曾想到了第二天夜裏,本來很乖的小金奎突然就半夜哭鬧了起來了,而且這一哭就沒完沒了。
“小金奎不哭,小金奎不哭……”小金奎的母親坐在床上抱著小金奎輕輕的拍著小金奎,口中不住的哄著孩子。
“是不是被什麼東西嚇到了?”奶奶是個身材矮小的老婦人,披著一件灰色老舊的毛衣站在床邊問道。
兒媳輕輕的搖了搖頭,小聲說道:“沒有啊!從昨晚到今天一直都沒有出過門,周圍也沒個什麼大聲的響動!”
奶奶拉了拉外衣,一臉的焦急看著此刻躺在母親懷抱裏正哭著聲嘶力竭的小金奎,捋了捋額頭前的白頭發,說道:“明天得找子先生去看看了!”
次日清晨,等陽光照到老彭家門前的時候,奶奶和媽媽帶著小金奎出了門,一路逆著橋頭河水,朝著東方往橋頭河方向去找子先生。
這是一條小路,兩岸都是被霜打敗的枯草,清晨的風裏帶著昨夜的冰冷,吹得人全身哆嗦。小金奎昨晚哭了整整一夜,現在終於安靜了,好像是睡著了。
子先生住的房子不算大,院子裏有兩棵四季常綠的龍眼樹,院子門是木門,木門有些年頭了,門常年都開著,門口左右各點這三株香。
奶奶走在前麵,被子孩子的媽媽走在後麵,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門。
子先生在中堂裏麵看書,整個中堂收拾得趕緊而又整齊,隻是家具布置格外的簡單。
“子先生”奶奶先進的門,進門趕緊打招呼。
“好,先坐!”此刻的子先生手中握著毛筆在寫著什麼東西,聽得有人打招呼抬頭看了一眼,招呼兩人坐下。
“先把孩子放下吧!”奶奶對著媳婦說道,伸手就要來接孩子。
兒媳趕緊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說道:“好像睡著了,放下來怕弄醒了!”
奶奶一聽也是點點頭,又開口說道:“那你坐一下,也背著走了一路了!”
兒媳趕緊搖了搖頭說,回答道:“我沒事,不累的!”
就在婆媳之間對話的時候,子先生已經放好了手中的毛筆,起身給兩人各倒了一杯茶。
“有什麼事,坐著說罷!”子先生對著兩人說道。
“子先生,我家這個小孫子本來都挺好的,但昨晚又哭又鬧了整整一夜,我們來請你看看!”奶奶趕緊開口說道。農村人說話辦事講究是幹淨利落,奶奶也就不跟子先生客氣了,直接看門見山。
子先生靜靜的聽著奶奶說完,開口問了一句:“有沒有拉肚子?”
“沒有拉肚子,也沒有被嚇到,就是一直哭呢,子先生!”站在一旁背著孩子的媽媽幹淨開口說道。
“嗯嗯!”子先生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對著背著孩子的媽媽說道:“我先看看孩子!”
奶奶一聽,也跟著趕緊站了起來。外麵天冷,一路來的時候,怕凍著孩子,所以在孩子的頭上蓋了一塊薄紗的絲巾,這樣既可以保暖,又不至於讓孩子凍著。此刻,子先生要看,奶奶趕緊過來將孩子頭上的絲巾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