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望去,程誌江不知何時立於帳口,別有意味地笑著看她。
與白虎的對話被打斷,李孟堯並不顯氣惱,而試圖誘白虎被撞見,她也不露尷尬之色,平靜地對上程誌江的目光,誠懇地說:“程大人,別怪我沒提醒你,我早跟你說過我不是花夫人。兩軍戰前,你不與下屬們商討軍情,反浪費時間在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程誌江笑回:“是不是無關緊要,到了定王殿下麵前自見分曉。”
李孟堯淺笑盈盈:“據聞程大人早年也是將士出身,沒想到行軍作戰如此魯莽欠周全。枉費你的屬下肝膽追隨。”
邊說著,眼神有意無意地望向白虎,卻見他似乎並不在意李孟堯與程誌江之間的對話內容,隻自顧自地在一旁雕琢自己的寇甲。
“夫人如此替下官著想,下官心領了。”程誌江不怒反笑,“隻是夫人一介閨閣女子,自不知變幻莫測的用兵之道。”
“哦?變幻莫測的用兵之道?”女子似恍然大悟,“原來在軍前用一介柔弱的閨閣女子威脅敵方是變幻莫測的用兵之道,小女子確實大開眼界!”
嘲諷意味展露無遺,程誌江抬眼,正撞上她不遮不掩看著他的鄙夷雙眸,終於卸下了笑麵虎的麵具,臉色透出一瞬間的青白,默然半晌,說道:“夫長遠者,不逞一時之勇;懷大計者,置之死地而後生。”
李孟堯聽著他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不明所以,眉頭微皺,麵露疑惑,隨即便見他恢複從容:“花夫人,該是將您親自送回定王殿下身邊的時候了。”
這是李孟堯平時第一次見到古代戰場上雙方人馬對立而據的恢弘景象。
夏日清晨,霧氣還未完全散去,微小的水汽顆粒漂浮在陽光下,風涼氣清。
舉目望去,處於低勢的河流對岸,大片大片的黑色鐵潮攜鋒銳兵戈淹沒草場野原,冷冷凝聚了寒意,使這天朗氣清的天地間驟然變得肅殺。威沉的鼓聲擊破長空,擊開天際的金光曙色,震煞四方。
當程誌江的身影出現在他們視線內時,黃底紅字的大旗躍然高擎,獵獵於長風之中,一聲驚天動地的喝聲自數千士兵口中同時吼出,響徹入雲,氣壯河山,攝人的威勢令原本平靜的李孟堯頓覺豪情九天,熱血澎湃,眼裏一片肅正,震動之色溢於臉上。
黑色軍潮之前,當先一人雖無戰甲佩劍在身,一身黑衣傲然馬上,披風獵獵風中,雖因為距離關係看不清麵目,但淩冽氣質奪人眼球。
“哎呀呀,這就是傳聞中追隨定王殿下南征北戰、出生入死的精兵鐵浮騎!氣勢看起來果真不同凡響!”
立於她身後側的白虎默默地飄上前來,幽幽地讚歎著,白眼球卻盯著千人之中的景暄看。
李孟堯瞟了他一眼,並不說話,看著目光所到之處的鐵馬戰士,眼神清亮。
喝聲剛落,長隗坡陷入一片寂靜,聽得見長隗河嘩嘩流水聲,鳥兒振翅飛過的噗噗聲,以及風掠過平原的呼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