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雷聲和驚心動魄的閃電接連不斷,仿佛眾仙雷霆大怒齊齊發威勢要將整個天空徹底撕裂一般,亦讓蒼茫的大地陷入無休止的動蕩中。
直到進入後半夜,懾人的氣勢總算有所減弱。輕輕地把手從蘊玉背後抽離,細心地抹去她如羽翼微顫的眼睫上殘留的淚珠,確認她已進入熟睡狀態,李孟堯最後憐惜地盯了她一會兒,才躡手躡腳地走出了寢殿。
專門負責照顧蘊玉的王嬤嬤原本正支著手肘打盹,見李孟堯出來,連忙點頭哈腰恭敬地道謝。
莊宜修今夜宿在了穹乾殿偏殿,一方麵是因為之前雨勢過大回不來,另一方麵據聞景暘的病情加重了。蘊玉被這般恐怖的天氣驚到了,王嬤嬤一時求到了李孟堯跟前,她才過來陪伴蘊玉。
穆孜眼瞧她神色疲倦,憂心忡忡地建議道:“這麼晚了,二小姐就在這歇下吧!”
李孟堯惘若未聞,出神地盯著濃重霧氣籠罩下的樹影綽綽,突然走出屋簷,頭也不回地在雨簾中模糊了身影。
“二小姐!”穆孜驚呼一聲,立即接過王嬤嬤手中備著的傘,匆匆追了上去。
回到芳菲宮,李孟堯身上在所難免地淋到了雨水。穆孜正欲喊來小宮女打來熱水,卻被她製止了。
“不必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不是要走嗎?下去準備準備,明天好出發。”
廊上的燈火照在她的肩頭,纖弱的少女此刻的背影,看起來寥落無比。她的語氣平靜,淡淡白描,在穆孜聽來,卻氤氳著些許悵惘。
她知道,她滿懷心事。而這心事,與下午的那條消息密切相關。
她不動。隨即便聽到李孟堯的嗓音忽而漠然:“所以,我已經叫不動你了是嗎……”
穆孜怔了怔。因她的話,更因她語氣所透露出的蒼涼與悲傷。輕而淺,然足以令人心生疼惜。
就是在她愣怔間,李孟堯毅然回了寢屋,緊閉房門。
隔著一扇門的屋內漆黑一片,沒有燭火,寂靜無聲。
李孟堯就是在這般寂靜無聲中,敏感地察覺到幾不可聞的一縷熟悉氣息。她隻頓了一秒,隨即在黑暗中緩緩地走動,直抵圓桌,才停下腳步。
下一瞬,一雙手臂自身後環住她的腰,抱著她靠入他寬厚的胸膛。他的下頷抵在她的肩窩,熱燙的呼吸噴灑於她耳畔,帶著微涼的芳草清香席卷鼻端,夾雜著寒涼的雨水味兒,無處不在地將她包圍。
夏日的衣衫不厚,隔著潮濕的兩層薄薄布料,感受著彼此的體溫。他的心髒就在她的後背有力地跳動,一下一下,敲打著她的心。
但此時此刻,無關風月,沒有旖旎,亦無狎思。
夜在一分分沉下去,涼意在一層層揚起來。凝重的靜默中,她的腦袋裏閃過無數思緒,待欲細數,卻抓不住任何一個。漸漸地,隻覺鑽進屋裏的水汽越來越多,攜著蒼老陳舊的腐朽味道,鋪陳開古老宮殿的藏汙納垢。
“他們都不要我了。”歐陽律的聲音仿若發自山海之外,煞是恍惚而遙遠,“我一直都知道,他放不下她。自從她去世,我就預感到,總有一天他會追隨而去。我每一天都做好了被拋棄的準備,可是為什麼,他偏偏選擇這種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