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寄就這樣在顧謙的小院裏住了下來。
顧謙知道他不想泄露行蹤,所以也不管他,隻管好飯好菜的伺候著,也不問他做什麼。
好在陸寄對他的防備心理並不重,有些事多少也會給他透露一些,更何況小院這麼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不好保密。
這天,陸寄的兩名屬下出去了,陸寄一個人在房裏待了半天,連晚飯都沒吃。顧謙回家後知道了這個情況,急忙讓顧小九煮了碗麵,親自端著去尋陸寄。
“師兄在嗎?”他站在門外,揚聲叫道。
“嗯,進來吧。”陸寄淡聲道。
顧謙推開門,放輕腳步走了進去,“我聽說師兄今天沒有吃完飯,特地讓小九給你做了碗葷麵,你先吃飯吧。”
陸寄擺了擺手,示意他先把麵碗放下。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師兄還是先吃了飯再忙吧。”
“知道了。”陸寄抬頭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筆,洗了洗手,走到小幾旁坐定。
“隻一碗麵是不是太單薄了些?”顧謙討好道,“我讓小九再切兩個涼盤過來吧?”
“不用,我不挑食。”陸寄拿起筷子挑了挑麵條,待麵條稍涼,就低下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兩個人說熟也熟,說不熟也不熟,尤其是陸寄的房間裏放著一些地圖、密信之類的東西,顧謙就更不敢亂看,也不敢亂打聽,所以他隻能揣著手坐在一邊,安靜地看著陸寄吃麵。
陸寄出身侯府,禮儀極佳,即便隻是吃了一碗麵,姿態也說不出的好看。跟人家景朝土著相比,顧謙覺得自己這個外來戶快要被比到泥裏去了。
“你也沒吃?”見他一直盯著自己,陸寄吃完麵,一邊擦手一邊慢條斯理的說道。
“沒,我在外麵吃過了。”顧謙訕笑道,“既然師兄吃好了,那我就先告退了。”
“等一下。”陸寄擺了擺手,示意他放下手中的托盤,走上前來,“我有事和你說,讓下人把碗收了就是。”
“哎。”顧謙應了,招來顧小九將碗筷收走,又沏了壺熱茶過來,這才掩上房門,等待陸寄的下文。
“你最近和許巡撫和鄭將軍的關係怎麼樣?”因為許閏林和鄭鎮平叛有功,嘉和帝不僅給了許巡撫頗多賞賜,還將鄭鎮官複原職,繼續擔任大同總兵一職,兩個人經此一役,也算是徹底的鹹魚翻身了。
“謙人微言輕,和兩位大人均是泛泛之交。”人家是坐鎮一方的大人物,他一個小小的禦史算什麼。
陸寄點了點頭,背著手在屋裏踱了兩圈,顧謙不知道他有何用意,隻能低垂著頭,看著地上的光影發呆。
“一會兒我的兩名手下會帶個人進來。”陸寄停止踱步,淡聲說道。
顧謙回過神來,仰頭問道,“什麼人?”
“一個需要交到……”陸寄頓了頓,道:“交到許巡撫手裏的人。”
顧謙有點懵,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隨我在這裏等吧。”
“好。”
宵禁之前,陸寄的兩名手下回來了,他們借著夜色的掩映,從門外拖回了一個人,那個人垂著頭,被一件從頭拖到腳的黑色兜帽披風蓋著,隻能看出身量不高,並不能看清容貌。
進了院子,兩名錦衣衛將人拖到了廂房裏,掀開兜帽,露出了一個被破布塞了嘴的年輕人。
“你們想幹什麼?”破布□□,他喘了一口氣,立即惡狠狠地瞪了過來。
“幹什麼?”隨後進來的陸寄笑了,他滿含興味的目光在年輕人身上掃了一圈,修長的手指挑起年輕人的下巴,輕聲道,“告訴我,你是誰?”
“我,我隻是一個行商的,你抓我作甚?”年輕人甩開臉,虛張聲勢道。
“行商的竟敢和韃靼混在一起,說,你是不是韃靼派入關內的探子?!”陸寄目光轉冷,勾著他下巴的手指逐漸用力,掐的年輕人脖子青了一圈。
“你這是汙蔑!”年輕人咬牙切齒道,“我隻是偶然路過那裏,碰到了幾名韃靼人罷了,要不是被你們抓了,我早就跑了。”
“是嗎?”陸寄挑眉,不解道,“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麼膽大包天的商人,見到錦衣衛,竟然一點都不害怕。”
“什麼?”年輕人的臉色倏地變了,“你們是錦衣衛?”
“怎麼,不像?”陸寄等人皆沒有穿官服,是以憑外表並不能確定他們的身份,可是當陸寄抽出一把雪亮的繡春刀的時候,年輕人的眼裏明顯染上了懼意,“你,你別過來……”
看著他從驕傲的小公雞一下子變成了縮首含胸的弱雞,顧謙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聲笑太突兀,屋子裏的幾個人齊齊轉頭向他看來,顧謙嘴角一抽,訕笑著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