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靜姝才揭開車簾子,一眼就看到了形容清臒的元靜亭;不過幾天工夫,元靜亭竟比記憶裏那形象的氣色更差了幾分。
仲春時節,時人連夾衣都換下了的,元靜亭卻依然緊緊裹了一件厚重的夾襖,盡管衣服特意挑了一件襯膚色的寶藍色罩袍,仍然掩不住他臉上臘黃的病容。
本來身上沉沉籠著一層死氣,一見元靜姝露麵,眼睛就亮了起來:“妹妹!”
想起當年在星際戰場上為了保護自己撤退而被粒子槍打得屍骨無存的哥哥,明明這兩人麵容並不相同,可是眼眸中卻是同樣真摯的關切。
元靜姝心頭突地一酸,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記憶還是這身體本身的記憶使然,眼淚嘩地就流了下來,幾步衝上台階撲進了元靜亭懷裏:“哥!”
元靜亭嚇了一跳,深怕她受了什麼委屈,等仔細看了她麵色還不錯,沈明濤又在一邊陪著笑,這才放了心,哭笑不得地拍著妹妹的背:“都是嫁了人的人了,怎麼倒嬌氣愛哭了?”話剛說完,又忍不住咳了兩聲。
元靜姝連忙擦掉了眼淚,扶著哥哥往屋裏走:“是我不好,讓哥哥在外麵久站吹著風了。”
沈明濤卻在門口站住了腳,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眼元靜亭,目光微微閃動:母親真的是怕元靜亭的病氣過人,還是……
元靜亭暗自責備地瞪了妹妹一眼,轉頭含笑招呼沈明濤:“妹夫快請進!”
沈明濤收斂了探究的眼色,臉上一派自然地走了進來。身後的兩個長隨墨竹和穗竹指揮著小廝忙抬了回門禮下車,慕春和又夏跟著老管家忠叔去幫忙沏茶。
正房裏家具簡陋,主座前麵還燒著一盆粗炭,沈明濤一進門就覺得嗆鼻子,連咳了幾聲,下意識地跟元靜亭隔了一張椅子才坐了下來。
等慕春上來奉茶,沈明濤隨手接過那隻白瓷蓋碗,連蓋子都沒有揭開,就直接擱在了旁邊的茶幾上。
元靜亭麵色黯了黯,又很快浮起一片笑容:“妹夫,我元家雖然逢了難,又被我這身病連累拖敗了家境,我這妹子先前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要是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還請妹夫多多擔待。”
沈明濤連忙打了個哈哈:“舅兄說笑了,靜姝性子溫柔賢淑,行事得體大方,合家都誇著她這新來的三少奶奶呢,母親更是對她頗為讚許。”
雖然知道沈明濤嘴裏說的“合家都誇”,肯定是虛辭;不過聽到沈明濤說自己的母親對靜姝滿意,元靜亭還是放了一大截心。
看來那四千兩銀子辦的嫁妝沒白花,靜姝嫁過去還是有些底氣的。瞧著沈明濤對妹妹一臉滿意的表情,他就是現在下去見了爹娘,也可以放心了……
寒暄了一陣,管家忠叔進來問是不是就在正屋裏擺飯。
沈明濤一進門連茶水都不喝的,哪裏肯在這裏用飯?剛站起身要說話,元靜姝卻搶先開了口:“哥哥,夫君如今要準備秋闈,正在抓緊時間看書,就不在這裏用飯了。”
這就要走了?元靜亭本還想多跟妹妹說一會兒話的,不由一臉失望。
沒想到沈明濤溫情脈脈地笑看了元靜姝一眼就接了話:“不過今日回門,靜姝想必也有許多話要跟舅兄說,靜姝還是留在這裏用飯吧,我吩咐一輛馬車留下來等著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