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打發了沈明鬆下去了，大太太又斜著眼看向珍姨娘：“雖說鬆嵐院時常叫人打掃著，不過鬆哥兒這一身泥水地才回來，怕那起子下人們尋常懈怠慣了，哪裏不周全生了病人氣就不好了，你是他親姨娘，且過去看著些罷。”
珍姨娘其實還有心在沈國煌麵前再好好為兒子添幾句話，被沈大太太幾句話就打發下去了；大太太這才坐下看向沈國煌，麵上也染了幾分憂心：“老爺這病症怎的還沒好？那些個大夫都是怎麼搞的，用了這麼久的藥，怎麼也不見有起色？”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以前元靜姝在的時候用藥施針的，沈國煌覺得很是輕快，可惜出了那件事以後，元氏一力要和離，不惜拿那事要挾，沈國煌自然也不可能再把人找回來繼續給他施診。
雖然因為精力不濟，為了好好養病，外麵這些事務都放到沈明濤手上了，沈國煌卻也不是聾子、瞎子，看了大太太一眼就低聲問道：
“我這病，現在也隻有慢慢養著；不過元氏那邊到底是怎麼搞的，不是早就找了那兩個厲害的過去嗎？我怎麼聽著元氏最近借著這洪澇給人治病，還在醫署裏撈得了不少名聲？”
“那兩個——先前一時沒找到機會下手，現在就更沒有好時機下手了。”提起這事，大太太就一肚子鬱悶，“如今元氏身邊裏裏外外都是人，那兩個傳回話來，說是不敢輕舉妄動！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什麼真本事，別就是來訛錢的吧？”
沈國煌搖了搖頭：“你是婦道人家不懂，我讓常山去紫竹巷找的洪爺可不是什麼花架子，也萬不會派些孬貨來砸了他的招牌。
橫豎元氏已經得了和離，這一向也並沒有在外麵傳出什麼話來；他們不是也回話過來了嗎？這一段時機不好，且慢慢等著機會罷。”
大太太哪裏是擔心元靜姝傳沈國煌的事，她擔心的是元靜姝知道了沈明濤的秘密！可是當著沈國煌的麵這話她怎麼也不能說，隻能把這層憂心壓下去了。
鬆嵐院這邊，珍姨娘把幾個丫環婆子使喚得差點腳不沾地，倒熱水的，薰香的，收拾鋪蓋的，總算安排了個妥當。
沈明鬆洗浴過了，換了一身輕軟幹淨的衣服，渾身輕鬆地走了出來：“姨娘，這些奴婢自會做事，你別老站著了，快坐下罷。”
珍姨娘忙取了條才薰好香的大棉帕子過去給兒子揩頭發：“你也是的，既看到這洪水澇得厲害，也敢這個時候頂著趕回來……”
“這個時候，兒子不回來可不成！”沈明鬆瞧著幾個丫環都有眼色地退下去了，壓低了幾分聲音，“姨娘心裏不也是一直擔心著嗎？我再不回來，要是父親那邊有個萬一，太太和三哥那邊不定怎麼對付我們母子呢！”
這確實是個大實話。
珍姨娘每天過去服侍沈國煌的，瞧著這藥湯一碗碗地喝下去，沈國煌的身體卻並沒有起色，以前還有精神跟她說些閑話兒，如今卻總是疲憊渴睡，沒說上幾句話就睡過去了，等醒來精神頭兒卻不見好，反而看起來更累的樣子……
這萬一哪天睡著睡著就醒不過來了，沒兒子在旁邊傍著，到時她可怎麼辦？還不得前腳老爺落了氣，後腳就被太太來個“姨娘哀慟萬分，趁人不注意一根繩子隨著老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