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騰萬萬沒料到,嬌娘對他的糾纏竟以這種方式結束。關鍵是,你還不能找阿七說理,否則隻能自取其辱。早知如此,真不如一劍封喉來的痛快。可歎阿七她小小的身子,竟裝了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沈複居然還沒有走,一副靜待好戲的樣子,林子騰銜一絲冷笑,笑沈複還有此等閑查風月之心。
林子騰似看一處山,一片林似的遠遠看他:“在下看阿七和羅伊並非主仆身份那麼簡單,不知沈老可否察覺?”
沈複表情唯有一凝,繼而冷笑著拂袖而去:“閣下的想法似乎很多。閣下還說自己並非凶手,隻可惜無人相信。”
月光下沈複的背影清冷孤單。林子騰想,也許等他平複了心緒,就會明白他所說不假。隻可惜,這一天卻永遠沒有到來。
第二天,林子騰還沒起床,門“吱”一聲被人推開。滿身是血的秦平腫著眼睛爬進來,費力扒開一隻眼睛,幾分憋屈,又帶著幾分悲痛道:“公子您要替小的出頭!小的跑遍了所有的當鋪,可他們都串通好了,不但要砸咱們的寶貝兒,還群毆我!”
“咱們”的寶貝?林子騰聽著就感覺頭疼。
他居然去典當行顯擺他那隻破碗!想來他的要價不會太低,對方一定會很生氣。如果林子騰是店鋪的老板,瞅著這個胡攪蠻纏、一臉賤樣的秦平,大概也不會手下留情,打得他滿地找牙。
其實對方的確下了狠手。秦平躺下叫屁股疼,趴下喊胸脯疼,側著又嫌肋骨疼。
“要不公子您……”秦平勉力撕開香腸嘴的一角,“抱我一會兒?床板真它娘的硬!”一見林子騰臉色,急忙改口說:“其實小的想說,不如公子掏幾個錢,去東仙街找倆姑娘摟摟我,權當我又賭了一夜,血本無歸。嘿嘿……公子您也別不高興,其實,倆男人摟摟抱抱,我也挺難為情的。小的、小的……不是想替公子省點錢嘛!”
林子騰霍然起身,摔門而去,身後悠悠傳來秦平噩夢般的聲音:“公子是去東仙街不?要漂亮點的……啊,隨便吧!小的相信公子您的眼光……光……光。”
東仙街?!不提遍罷,提起來林子騰臉都是綠的。沒想到他居然沒回過去揍他,還去沈複那裏幫他找點藥膏擦。
轉過走廊,樓上“噠噠噠”的傳來滴水聲,輕緩而低沉,連綿不絕的落在地板上。
林子騰縱身一躍,已翻上二樓。他雖然沒看到水滴,耳朵卻極其敏銳,他不信那是水滴下落的重量!
沈複一劍封喉,早已瑟瑟躺在血泊中多時。看到林子騰,步滿深褶的臉孔因驚恐而極度扭曲,“嗤嗤”的自喉頭道:“你……你……”
難道又是那快刀凶手從天而降?
林子騰見沈複已無藥可救,遂皺眉問道:“沈老仰麵受敵,可看得見凶手是誰?”
“誰?!”沈複冷笑一聲,嘴角嘔出一團血塊,沾染出胸前衣襟更暗了一層,“除了……你……還有誰?”
林子騰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皺眉道:“沈老您可看清楚了。我是林子騰!”
如深夜的孤鷹,目光冷洌而狠毒,沈複緊緊握著拳頭,像積聚了全身的力氣,語氣堅定:“是你!我看清楚了!!”
突然,背後一人咬著嘴唇冷笑道:“什麼?阿麗亞尋了那麼多客棧,你……居然是……殺人凶手?!也是!你若不是凶手,怎會突然出現在毛皮市場?虧我感念你幫我埋了阿興哥,原來隻不過是引狼入室。”
林子騰連苦笑也不能,他隻覺得蹊蹺,蹊蹺沈複頭腦清晰,卻指認他是殺人凶手;他又覺無奈,阿麗亞離開時,他尚且遺憾短時之內,很難再找到精通彝蘭語之人,隻可惜她來的還真是巧!
沈複緩緩沉閉一雙銳目,再睜開,卻是滿目衰敗。他自知時日不多,此生命運多舛,卻在臨死之前,也不得不感謝上蒼,總算等來了他等之人。他環視了一周,眼光在阿麗亞麵前停留了一瞬,終於落在了聞訊而來的彝蘭人身上。他死死盯住阿七,努力睜開因疲倦即將閉合的雙眼,陰冷問道:“姑娘是否記得答應過小老兒的事情?”
阿七看看沈複,又瞧瞧林子騰,悵然一望中,還是點點頭。她從不曾忘記,她答應過沈複,替他手刃凶手,無論是誰!
她卻從未想過,也許有一天要和林子騰拔刀相向。
沈複抬頭望天,又緩緩說道:“有件事,小老兒卻沒求姑娘答應。”
阿七心中一抖,他說的含糊其詞,阿七還是聽明白了。沈複沒有讓阿七替自己報仇,所以她不用殺林子騰。
這位老人,為商縱然奸猾,可在臨死一刻,還是掛念他的孩子,成全她的憂慮。那一刻,阿七突然自覺心口一熱,不由自主的說:“沈老,這世上沒有無辜的凶手。但凡手沾人命,總要付出代價。你們沈家的事,無論是死傷者是誰,阿七都不會袖手旁觀。”
沈複突然笑了,笑的倉促卻恒遠,至到另一個世界,讓人分辨不出是他死而瞑目,還是別有用心,陰謀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