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莞暗笑,你若是知道他在背後如此這般鄙薄你的畫,看你還能不能這麼淡定自若。
茶也漱完了,人也起身了,接下來該是侍候他沐浴了吧。
果然鄺雲天開口道:“我要沐浴,你隨我進來。”抬腳就往臥室後門走去。
蘇小莞再次深呼吸,悄悄揪了兩小團棉花塞住鼻孔,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浴室就在鄺雲天臥室的後麵,極其隱壁,但裝修得幹淨整潔,上好的大理石釉磚,鑲以黃色銅邊,外麵是一間更衣室,以屏風隔斷,裏麵便是浴室,透過雕花玻璃門,隱隱可見巨大的水池中煙霧渺渺,熱汽蒸騰,室內不知焚著何種香料,馥鬱芬芳,沁人心脾。
奢華,腐敗,蘇小莞邊走邊咋舌,天天洗桑拿浴,這人多會享受啊,但享受也是需要經濟實力來支持的,一日三餐奔波勞累的窮苦人,沒那個錢也沒那個精力玩高雅。
所以可見,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有錢少爺必定敗家紈絝。
仿佛是看出了蘇小莞對於貧富差距的深深不滿,鄺雲天邊走邊解釋。
“這道山泉卻是從山上引下來的活水,我自小體弱多病,大夫說常沐此泉,對身體極有裨益。”從鄺雲天的對話中可以看出,他並不喜言語,問話答話都使用的均是最簡潔的語氣,而且他脾氣不壞,待人溫和中透著疏離,清冷高貴的氣質在他的舉手投足之間彰顯無疑。
緣來如此,蘇小莞登時想起了他每天必喝的藥湯,心中頓生憐意,對他的小小不滿也立刻消弭無形。
老天爺果然公平,給了他驚世駭俗的美貌與家世,便賜於他林妹妹的病弱之身。
蘇小莞站在屏風邊,眼看鄺雲天繼續向前走,並沒有喚她停下的意思,她遲疑著,猶豫著問道:“你確定要我進去嗎?我能不能就呆在這裏?不,不進去?”她還是怕,怕他脫衣服,怕他要她幫他洗澡,怕他控製不住自己,獸性大發。(又或者是自己控製不住,獸性大發。)
鄺去天極快地掃了她一眼,答道:“你當然就是站在這裏,難不成我花銀子花精力找你來,是為了請你參觀我沐浴的麼?”
蘇小莞被他這句話窘死,撞牆的心也有了,天呀,她剛剛都想到那裏去了,居然還以為。。。。。。
鄺雲天,你為什麼不事先說清楚?
她索性一直站到門外去,憤怒地揪著地上的幾莖小草泄憤。
洗了良久之後,在蘇小莞以為他幾乎溺死在其中時,聽到鄺雲天低低地叫道:“小莞,扶我出去。”
蘇小莞一回頭就愣住了。
鄺雲天虛弱已極地靠在門上,半閉著眼,手腳仿佛沒有一絲氣力,蒼白的臉上卻有著不正常的紅暈。
誰叫你洗這麼長時間的澡,看,洗出毛病了吧,這叫缺氧懂不?
蘇小莞連忙將他扶到庭院外坐好,道聲得罪,顫抖著手解開他衣領的鈕扣,又以手作扇在他臉上揮舞了數下,好容易鄺雲天才氣喘籲籲地醒了過來。
拜托你要是再不醒的話,俺就要考慮替你做人工呼吸了。
鄺雲天休息了一會,勉強站起了身,虛弱地靠在蘇小莞的身上,低聲說道:“好,扶我回房,這件事記住別對旁人講。”
蘇小莞滿頭霧水點頭答應。
將他送回房中,蓋上被子掖好被子,放下紗帳,做妥這一切的時候,她才得以靜下心來好好思索今天的一切。
實在是很怪。
首先江湖中人人傳聞的極品公子是個藥罐子,接著正義山莊一個下人也膽敢妄加鄙薄少莊主的畫,其次還是這個神秘的二莊主,到底是真有病還是假有病,洗個澡也能把自己洗暈。
一連串的疑問始終找不著一根清晰的線,再聯想起潛伏在自己手臂內的神諭蟲,蘇小莞登覺頭大如鬥,低聲咒罵了五聖教幾句,困意漸漸占了上風。
在夢裏,她過得很快活。
那是一座很大很豪華的大廳,牛油巨燭燒得劈裏啪啦,金銀財寶滿滿堆了一地,她就睡在金山銀山上麵滾來滾去,滾去滾來,忽然一個人拎著她的耳朵把她叫起來,大聲吼道:“起來起來,你憑什麼睡在我的地盤上,這裏的一切都是我的。”
蘇小莞在夢中蹬腿蹬腳極力反抗。
“你是誰,你是強盜嗎?這些明明都是我的,不但它們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夢到此時嘎然而止,蘇小莞從夢中驚醒過來,直出了一身的冷汗,抬眼看時月影剛剛移過西窗,窗外風聲頗大,竹葉嗚咽而鳴,似極了夢中她的呼喊聲,她嚇得一跳,再也睡不著了,隻得坐起身來,眼睜睜地看著天色漸漸發白,從莤紗窗裏慢慢透出青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