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醒,你醒醒!”有人在推搡著她,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寵溺與好笑,生生將正在夢中與姚遠拉扯不清的蘇小莞驚醒過來。
月亮爬上了老高,從枝枝丫丫間灑下一片清暉,密密花叢內,蘇小莞睡得香甜無比,身上落滿了成片成堆的槐花,她一站起身,身周就下了一片花雨。
“啊,是你!”蘇小莞一聲驚呼,眼前這人好死不死,正是在夢中與她糾纏不休的姚遠同誌。
姚遠抱拳而立,笑得象一隻狡黠的狐狸。
“你再不醒來的話,我就要把你抬回房中了。”
蘇小莞死死地盯著他的臉,竭力想從中找出和高遙相似的地方,看來看去,隻除了那雙眼睛依稀有幾分熟悉,其餘再找不到任何相似的地方。
人皮麵具,她心中一動,不假思索地就摸上了他的臉,用力地搓了一搓,又用手去揉,姚遠麵色一變,將她的手一把抓住,問道:“你要做什麼?”
蘇小莞指著他的臉,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道:“這兒有一塊汙漬,我幫你擦掉。”
姚遠嗤地一笑,放開她的手,說道:“你倒是挺有閑情,怎麼,這兒的傷全好了?”目光善意地瞄向了她的臀部,一縷疼惜的眼光一閃而過。
蘇小莞瞪了他一眼。
姚遠嗬嗬一笑,輕輕一推她,道:“你快回房去吧,叫小丫給你熬一碗薑湯,雖然是夏夜,在涼地裏睡久了也會著涼的。”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園子裏睡了一夜?”蘇小莞驚詫無比,“難道,難道你昨晚也一直在這裏?”
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隻穿了一件裏袍,難不成昨晚披在自己身上的,竟是這隻狐狸的外袍?
“你,你怎麼——”蘇小莞說得都有些結巴了,昨夜她一直以為披衣的人是鄺雲天來著。
“你膽子真大,二少爺就在這個園子裏,你居然敢偷偷地潛進來?”蘇小莞越想越後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害怕。
“你快走,快走。”蘇小莞不停地催促姚遠離開,風竹院是鄺雲天的禁地,整個正義山莊內人人皆知。
姚遠卻沒有答話,眼睛望著不遠處的亭子,慢慢地,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他的簫聲越來越心事重重了,他得到了一切,難道還有什麼讓他可遺憾的嗎?”
“你在說什麼?”蘇小莞問,姚遠淡淡一笑,說道:“沒什麼。”
“你以後不要隨便來風竹院了,尤其是這間院子,二少爺古怪得緊,尤其是這——哎呀,你做什麼,這局棋你不能動。”蘇小莞話說到一半就朝他撲了過去。
晚了,姚遠已經拈起了石桌上的棋子,神情怔忡著,似是吐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將白棋一步步地放了下去。
他此刻的這副神態,和當日鄺雲天是一模一樣,甚至連微微皺起的眉,都和鄺雲天是同一角度。
沉思入迷的眼,長長的睫毛,清峻的的側臉,滑落的發絲,如果在他手中放上一盞茶,再換上一件純白的衣袍,依稀仿佛就是鄺雲天靜坐在此,偶爾抬頭對她低低一笑,笑容恬靜如暖暖春風。
真是出現幻覺了,蘇小莞再次揉了揉眼,這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怎麼可能會聯想到一起,姚遠嘻笑不羈,鄺雲天卻是氣度從容,兩人一對比,當真是一人在天上,一人在泥塗。
但是,氣度從容的鄺雲天卻給了人不可接近的距離感,他太完美了,完美得象你的鄰家哥哥,親切自然,卻不會讓你心生悸動,而嘻笑不羈的姚遠,雖然時時讓蘇小莞氣得牙根咬,但與之相處卻最是驚心動魄,就連鬥嘴爭鬧,也是一件無窮樂趣的事。
“你也喜歡下棋?”蘇小莞不知不覺走過去,在姚遠所下白棋之旁落下一子,她雖然不會下棋,但平日見鄺雲天琢磨這局棋多了,多少也明白了一些這盤殘局接下來的套路,神奇的是,姚遠的步法與鄺雲天竟完全不同,鄺雲天下得保守,樣樣想兩全,不肯舍子棄子,姚遠卻是大開大闔,勇於棄子勇於進取,察覺中央氣數盡失已不可挽救之後,毅然轉向邊角重新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