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今天沒有帶錢,明天再還……”
“你是從小吃錢長大的吧?”元駒收起笑容,幹脆地打斷她,“除了錢就沒有見過別的東西?”
汪清雨連跟他吵的力氣都沒了,隻是垂著頭繼續叼著吸管。
元駒看來也沒有打算咬住不放地諷刺下去,而是同樣陷入了沉默,良久才突然開口道:“沒想到你這麼在乎那個柏裏啊……”
汪清雨心頭一動。
元駒繼續道:“他生一次氣,你就能難受成這樣。天都黑了,難道你打算一晚上都坐在這懺悔?”
全校估計也沒有幾個人不認識柏裏的,所以他的名字從元駒的嘴裏說出來,並沒有讓汪清雨感到驚訝,她倒是感到一陣別扭。
“不是的!”否定的話語幾乎是繞過到大腦脫口而出,“才不是……因為柏裏……”握著杯壁,她的手指攪在一起,“是因為你!”
“我?”
“對!”汪清雨再次被怒火賦予了底氣,抬頭逼視著元駒,“惹柏裏生氣對我來說跟吃飯沒什麼區別,但為了你這個自大又討厭的家夥,我居然會對我最好的朋友動手,這才是最讓我不爽的!說到底都是怪你!”
沒錯,真正讓她感到不安的是這個。從很久前就是這樣了——看到元駒被人找麻煩會不爽,但看到元駒那副自以為是的清高模樣,會讓她很想去找他的麻煩。不去幫助他,會很不爽,但一旦伸出援手就被拒絕,甚至招來對方更大的厭惡,就更會讓她不爽了。於是索性擱置在一旁,可這樣也不爽。現在因為這個讓自己各種不爽的家夥,招致朋友的不滿,並且在這悲慘的生日雪上加霜,所有的這一切都可以讓人鬱積而死了!
“好啊,既然都怪我,那你這次打算弄斷我幾根肋骨,毀掉我多少本書,然後再扔給我多少錢?”
汪清雨就像噎住一樣,吭哧半天說不出話來。臉不由得漲紅了。
“你、你給我滾!”總之汪清雨就是得出了這個結論。
不知是不是因為元駒總是一副格外成熟穩重、又格外嚴肅冷漠的模樣,之前不管再怎麼生氣,汪清雨也沒敢用過“滾”這個等級的詞。但畢竟這個等級的詞彙,甚至更惡劣的等級的詞彙,構成了她日常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所以現在也就脫口而出了。
回應她的是頭頂一掌,甚至還發出了“啪”的一聲悶響。
“你說什麼呢。”元駒漠然斥責她。
“你搞什麼啊!!”汪清雨一手捂頭,又驚又氣簡直要從長椅上跳起來了。
“再讓我聽到這種詞。聽到一次打一次。”
一肚子的詛咒輪番湧上舌尖,汪清雨忍著疼痛和羞恥,也忍著這些髒話,“可惡!……都說了讓你……走,你就趕快走啊!別賴在這煩人啦!”
按照汪清雨對元駒的理解,此時他早該一臉鄙夷和淡漠地甩袖子走人了,但卻清清楚楚地聽到他答道:“天都黑透了,我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就算是校園裏,也不能放心。”聲音平和而篤定,還帶著他特有的心不在焉。
就好像有一支火柴呲的一聲劃著,微小而溫暖的火苗在心頭燃放。汪清雨滿臉不可思議,語氣裏有著自嘲的尷尬:“你腦子中病毒了?運轉正常的話應該很高興地盼著我倒黴吧,我知道,我有多討厭你,你隻會加倍討厭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汪清雨閉了嘴,像要掩飾什麼似的,低頭喝了一大口熱飲。
就著這個空隙,元駒慢悠悠開口:“是啊,超級討厭你,有時候還會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討厭的女生……”
汪清雨的手指忽的絞在一起,指甲在紙杯上掐出凹痕。
“但是……”元駒頓了頓,“我現在懂了。”
“懂了什麼?”
元駒手肘抵在扶手上,托著腮打量她,“你隻是傻而已。我不會跟白癡計較的。”
於是這次會談在冷戰中結束。元駒一直跟在她後麵走著,保持有十幾米的距離,她在校門口等司機來接的時候,他就在不遠的地方擺弄著手機。兩個人一聲不吭,就好像從來不認識一般,但在空無一人的學校門口對稱站立的兩人,跟門神一樣突兀。
最後一輛鋥亮的黑色轎車停在了汪清雨身前,車門一開,就聽裏麵司機苦笑道:“小壽星,快著點吧!總不能崔先生他們都到了,還見不到你的影兒吧?”
汪清雨手扶著車門,側目偷瞄了一下元駒。
呸!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汪清雨上了車。
奇怪的是,坐在車上看著窗外,她的心情很快地平靜下來,並且即使知道今晚不會好過,但起初的鬱積早已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