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夾雜著飛雪,打在臉上,又癢又疼。
伯息謹慎地吐著氣,聲音卻仍是雲淡風輕:“你這樣對待我,可是因為怨我回來得太晚了?”
夜瑤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她眼中的冷意越來越深,最終凝成一片寒冰,連聲音都在發顫:“脫掉你的衣服。”
短短幾個字,在寂靜的園子裏格外突兀。
晴錦仍是一頭霧水,夜暉則捂著肚子小聲偷笑著,伯曦無奈地攤開雙手:“外麵這麼冷的天,你叫我在這脫嗎?”
“你不說自己隻是身受輕傷嗎?怎的剛才隻輕碰了一下你的左胸處,你便疼得連表情都變了?若沒騙我,衣服脫了給我瞧瞧。”夜瑤輕飄飄地道。
她這一說,晴錦也明白了剛剛兩人莫名其妙的亂打一通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眼角也笑出了淚,看著伯息平日裏一個見了皇上都淡然自若的人此刻在夜瑤麵前竟露出了孩子般的無措,她忍不住上前輕道:“公子且做好準備,過後還有一壺苦湯藥等著。”
伯曦苦惱地揉了揉額頭,望著夜瑤溫聲道:“我脫了這衣服,你可以別叫我再喝苦湯藥了嗎?”
夜瑤蒼白的臉上暈開了幾抹紅暈,雖眼中怒色未消,緊繃的身子卻放鬆許多。她狠狠瞪了伯息一眼,徑直推著輪椅走回了屋子。
晴錦和夜暉也強忍著笑跟在夜瑤的身後,伯曦雙眼含笑地站在院中半晌,也隨之走了進去。
桌上幾杯熱茶氤氳出溫潤的濕氣,夜瑤輕抿了幾口,神色稍稍緩和下來。她朝伯曦的方向揚了揚下巴,淡道:“脫吧,要我幫你?”
伯曦哭笑不得:“曦兒……”
“別說你是在害羞。”夜瑤打斷他,“晴錦和夜暉都是自己人。”
夜暉也在一旁湊熱鬧:“你盡管放心的脫,難不成還怕我們被你迷住不成?不說我,晴錦可不是那種嗜色之人。”說得晴錦羞紅了臉。
伯息心知他是拗不過夜瑤的性子,隻能默默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抬手先是解去大氅,然後是身上單薄的青衫,最後停在中衣上猶豫了一會,還是歎著氣輕輕扯下。
夜瑤的目光逐漸轉濃。
胸口上方裹著厚厚的紗布,隱約有鮮血滲出,肩膀和鎖骨處也出現了幾處不大不小的傷痕,已經開始愈合,卻格外的顯眼。
在這種時刻,伯息竟還能麵色如常的同夜暉說笑:“昨個剛趕回來,扈朋將軍就急著要去見皇上,父親嫌麻煩,便用風寒做借口推了,連著我也跟著沾光,倒是可憐了將軍,要稟報的事情可不少……”
話沒說完,胸口傷處一陣劇痛,饒是伯息這種一向要強的人也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哼,無奈地轉過頭去,發現夜瑤的指尖正觸著傷口的邊緣,細眉微皺。
“別動。”她毫不留情地命令道。
伯息忍痛調笑:“你若要看,其實大腿上也有幾處輕傷,也一並看了可好?”
“油嘴滑舌,看來傷得確然是不重。”夜瑤湊近傷口又仔細看了看,“還好,胸口上的傷雖然不致命,卻也不淺,包紮得有些馬虎,我給你上些好藥。”
“那苦湯藥……”
“你若不說,我已是忘了,既然提起,就表明你還惦記得很。”夜瑤抽回手,拿出手帕細細擦拭,“晴錦,去熬一壺補藥來,越濃越好,伯息公子此番勞累,必要好好調整下。”
晴錦仍捂著嘴角,邊笑邊走出了屋子,去取熬藥的罐子去了。夜暉一直抱著雙臂立在一邊,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突然看到了夜瑤旁若無人地抬手,為伯息理好淩亂的衣襟。
伯息也在垂頭凝望她白玉似的側臉。
夜暉的笑容慢慢凝在臉上,似一張墨畫,他又抬眼望了幾眼夜瑤,不知是失落還是自嘲,身子微微一閃,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屋子,卻又正巧撞上了抓藥回來的晴錦,她看夜暉雖麵色無異,眼中的光芒卻有些灰暗,剛要上前問一句,突然明白了什麼。
“暉少爺,要同我一起煮藥嗎?裏麵黃連的分量我弄不清呢!”她笑著向他走近。
夜暉怔怔抬頭,卻也很快回過神來,點頭笑道:“也好,叫伯息吃點苦頭,我們也有笑話看。”
他眼中的暗淡神色一掃而光,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和晴錦捧著藥,來到小廚房裏,卻忽聽外麵一個清脆的聲音在抱怨:“下雪天這麼好的景色,你們都呆在屋子裏做什麼?不覺得悶嗎?”
晴錦與夜暉皆是一愣,心中同時有了答案,還未開口,夜瑤的聲音又傳來:“卿佳,你可是得了空,怎來得這樣早?”
園子中,柳卿佳穿著一身尋常的宮女服,身上披著暖融融的淡粉色披肩,正仰頭望著飛雪。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衣服,被她穿著偏多出幾分常人沒有的嬌豔與可人。
她一手提著一盒精致的點心,蓋子被推開了一點,另一隻手時不時伸進盒子裏,摸出一塊酥糖來送進嘴巴裏,臉頰塞得鼓囊囊的,白皙中透出一絲絲嬌嫩的嫣紅。